话说林黛玉正自悲泣, 忽听院门响处,只见宝钗出来了,宝玉袭人一群人送了出来. 待要 上去问着宝玉,又恐当着众人问羞了宝玉不便,因而闪过一旁,让宝钗去了,宝玉等进去关了门, 方转过来,犹望着门洒了几点泪.自觉无味,方转身回来,无精打彩的卸了残妆. 紫鹃雪雁素日知道林黛玉的情性:无事闷坐,不是愁眉,便是长叹,且好端端的不知为了什 么, 常常的便自泪道不干的.先时还有人解劝,怕他思父母,想家乡,受了委曲,只得用话宽慰 解劝.谁知后来一年一月的竟常常的如此,把这个样儿看惯,也都不理论了. 所以也没人理,由 他去闷坐,只管睡觉去了.那林黛玉倚着床栏杆,两手抱着膝, 眼睛含着泪,好似木雕泥塑的一 般,直坐到二更多天方才睡了.一宿无话.至次日乃是四月二十六日,原来这日未时交芒种节. 尚古风俗:凡交芒种节的这日,都要设摆各色礼物, 祭饯花神,言芒种一过,便是夏日了,众花 皆卸,花神退位,须要饯行.然闺中更兴这件风俗, 所以大观园中之人都早起来了.那些女孩子 们,或用花瓣柳枝编成轿马的, 或用绫锦纱罗叠成干旄旌幢的,都用彩线系了.每一颗树上,每 一枝花上,都系了这些物事. 满园里绣带飘し,花枝招展,更兼这些人打扮得桃羞杏让,燕妒莺 惭,一时也道不尽. 且说宝钗, 迎春,探春,惜春,李纨,凤姐等并巧姐,大姐,香菱与众丫鬟们在园内玩耍,独 不见林黛玉.迎春因说道:"林妹妹怎么不见?好个懒丫头!这会子还睡觉不成?"宝钗道:"你们 等着,我去闹了他来."说着便丢下了众人,一直往潇湘馆来.正走着,只见文官等十二个女孩子 也来了, 上来问了好,说了一回闲话.宝钗回身指道:"他们都在那里呢, 你们找他们去罢.我 叫林姑娘去就来."说着便逶迤往潇湘馆来.忽然抬头见宝玉进去了, 宝钗便站住低头想了想: 宝玉和林黛玉是从小儿一处长大,他兄妹间多有不避嫌疑之处,嘲笑喜怒无常,况且林黛玉素 习猜忌,好弄小性儿的.此刻自己也跟了进去,一则宝玉不便,二则黛玉嫌疑.罢了,倒是回来的 妙.想毕抽身回来. 刚要寻别的姊妹去,忽见前面一双玉色蝴蝶,大如团扇,一上一下迎风翩跹,十分有趣.宝 钗意欲扑了来玩耍,遂向袖中取出扇子来,向草地下来扑.只见那一双蝴蝶忽起忽落, 来来往 往,穿花度柳,将欲过河去了.倒引的宝钗蹑手蹑脚的,一直跟到池中滴翠亭上, 香汗淋漓,娇 喘细细.宝钗也无心扑了,刚欲回来,只听滴翠亭里边嘁嘁喳喳有人说话.原来这亭子四面俱是 游廊曲桥,盖造在池中水上,四面雕镂К子糊着纸. 宝钗在亭外听见说话, 便煞住脚往里细听,只听说道:"你瞧瞧这手帕子,果然是你丢的那 块,你就拿着,要不是,就还芸二爷去."又有一人说话:"可不是我那块!拿来给我罢."又听道:" 你拿什么谢我呢?难道白寻了来不成."又答道:"我既许了谢你,自然不哄你."又听说道:"我寻 了来给你,自然谢我,但只是拣的人,你就不拿什么谢他?" 又回道:"你别胡说.他是个爷们家, 拣了我的东西,自然该还的.我拿什么谢他呢?"又听说道:"你不谢他,我怎么回他呢?况且他再 三再四的和我说了,若没谢的,不许我给你呢. "半晌,又听答道:"也罢,拿我这个给他,算谢他 的罢.----你要告诉别人呢?须说个誓来."又听说道:"我要告诉一个人,就长一个疔,日后不得 好死!"又听说道:"嗳呀!咱们只顾说话,看有人来悄悄在外头听见.不如把这К子都推开了,便 是有人见咱们在这里,他们只当我们说顽话呢.若走到跟前,咱们也看的见,就别说了." 宝钗在外面听见这话, 心中吃惊,想道:"怪道从古至今那些奸淫狗盗的人,心机都不错. 这一开了,见我在这里,他们岂不臊了.况才说话的语音,大似宝玉房里的红儿的言语.他素昔 眼空心大,是个头等刁钻古怪东西.今儿我听了他的短儿,一时人急造反,狗急跳墙,不但生事, 而且我还没趣.如今便赶着躲了,料也躲不及,少不得要使个` 金蝉脱壳'的法子."犹未想完, 只听"咯吱"一声,宝钗便故意放重了脚步,笑着叫道:"颦儿,我看你往那里藏!"一面说,一面故 意往前赶.那亭内的红玉坠儿刚一推窗,只听宝钗如此说着往前赶,两个人都唬怔了.宝钗反向 他二人笑道:"你们把林姑娘藏在那里了?"坠儿道:"何曾见林姑娘了."宝钗道:"我才在河那边 看着林姑娘在这里蹲着弄水儿的.我要悄悄的唬他一跳,还没有走到跟前,他倒看见我了,朝东 一绕就不见了. 别是藏在这里头了."一面说一面故意进去寻了一寻,抽身就走,口内说道:"一 定是又钻在山子洞里去了.遇见蛇,咬一口也罢了."一面说一面走,心中又好笑:这件事算遮过 去了,不知他二人是怎样. 谁知红玉听了宝钗的话,便信以为真,让宝钗去远,便拉坠儿道:"了不得了!林姑娘蹲在这 里,一定听了话去了!"坠儿听说,也半日不言语.红玉又道:"这可怎么样呢?"坠儿道:"便是听 了,管谁筋疼,各人干各人的就完了."红玉道:"若是宝姑娘听见,还倒罢了.林姑娘嘴里又爱刻 薄人,心里又细,他一听见了,倘或走露了风声,怎么样呢?" 二人正说着,只见文官,香菱,司棋, 待书等上亭子来了.二人只得掩住这话,且和他们顽笑. 只见凤姐儿站在山坡上招手叫, 红玉连忙弃了众人,跑至凤姐跟前,堆着笑问:"奶奶使唤 作什么事? "凤姐打谅了一打谅,见他生的干净俏丽,说话知趣,因笑道:"我的丫头今儿没跟进 我来. 我这会子想起一件事来,要使唤个人出去,不知你能干不能干,说的齐全不齐全?"红玉 笑道:"奶奶有什么话,只管吩咐我说去.若说的不齐全,误了奶奶的事, 凭奶奶责罚就是了." 凤姐笑道:"你是那位小姐房里的?我使你出去,他回来找你,我好替你说的."红玉道:"我是宝 二爷房里的."凤姐听了笑道:"嗳哟!你原来是宝玉房里的, 怪道呢.也罢了,等他问,我替你说. 你到我们家,告诉你平姐姐:外头屋里桌子上汝窑盘子架儿底下放着一卷银子, 那是一百六十 两,给绣匠的工价,等张材家的来要, 当面称给他瞧了,再给他拿去.再里头床头间有一个小荷 包拿了来." 红玉听说撤身去了, 回来只见凤姐不在这山坡子上了.因见司棋从山洞里出来,站着系裙 子,便赶上来问道:"姐姐,不知道二奶奶往那里去了?"司棋道:"没理论."红玉听了, 抽身又往 四下里一看,只见那边探春宝钗在池边看鱼.红玉上来陪笑问道:"姑娘们可知道二奶奶那去了? 探春道: 麝月,待书,入画,莺儿等一群人来了.晴雯一见了红玉, 便说道:"你只是疯罢!院子里花儿也 不浇,雀儿也不喂,茶炉子也不グ,就在外头逛. "红玉道:"昨儿二爷说了,今儿不用浇花,过一 日浇一回罢.我喂雀儿的时侯,姐姐还睡觉呢."碧痕道:"茶炉子呢?"红玉道:"今儿不该我グ的 班儿,有茶没茶别问我."绮霰道:"你听听他的嘴!你们别说了,让他逛去罢."红玉道:"你们再 问问我逛了没有. 二奶奶使唤我说话取东西的."说着将荷包举给他们看,方没言语了,大家分 路走开.晴雯冷笑道:"怪道呢!原来爬上高枝儿去了,把我们不放在眼里.不知说了一句话半句 话,名儿姓儿知道了不曾呢,就把他兴的这样!这一遭半遭儿的算不得什么,过了后儿还得听呵! 有本事从今儿出了这园子,长长远远的在高枝儿上才算得."一面说着去了. 这里红玉听说,不便分证,只得忍着气来找凤姐儿.到了李氏房中,果见凤姐儿在这里和李 氏说话儿呢. 红玉上来回道:"平姐姐说,奶奶刚出来了,他就把银子收了起来, 才张材家的来 讨,当面称了给他拿去了."说着将荷包递了上去,又道:"平姐姐教我回奶奶: 才旺儿进来讨奶 奶的示下,好往那家子去.平姐姐就把那话按着奶奶的主意打发他去了. "凤姐笑道:"他怎么 按我的主意打发去了?"红玉道:"平姐姐说:我们奶奶问这里奶奶好.原是我们二爷不在家,虽 然迟了两天,只管请奶奶放心.等五奶奶好些, 我们奶奶还会了五奶奶来瞧奶奶呢.五奶奶前 儿打发了人来说,舅奶奶带了信来了,问奶奶好,还要和这里的姑奶奶寻两丸延年神验万全丹. 若有了,奶奶打发人来,只管送在我们奶奶这里.明儿有人去,就顺路给那边舅奶奶带去的." 话未说完, 李氏道:"嗳哟哟!这些话我就不懂了.什么`奶奶'`爷爷'的一大堆."凤姐笑 道:"怨不得你不懂,这是四五门子的话呢."说着又向红玉笑道:"好孩子,难为你说的齐全. 别 象他们扭扭捏捏的蚊子似的.嫂子你不知道,如今除了我随手使的几个丫头老婆之外, 我就怕 和他们说话.他们必定把一句话拉长了作两三截儿,咬文咬字,拿着腔儿,哼哼唧唧的,急的我 冒火,他们那里知道!先时我们平儿也是这么着,我就问着他:难道必定装蚊子哼哼就是美人了? 说了几遭才好些儿了."李宫裁笑道:"都象你泼皮破落户才好. "凤姐又道:"这一个丫头就好. 方才两遭,说话虽不多,听那口声就简断."说着又向红玉笑道:"你明儿伏侍我去罢.我认你作 女儿,我一调理你就出息了." 红玉听了, 扑哧一笑.凤姐道:"你怎么笑?你说我年轻,比你能大几岁,就作你的妈了?你 还作春梦呢!你打听打听,这些人头比你大的大的,赶着我叫妈,我还不理.今儿抬举了你呢!" 红玉笑道:"我不是笑这个,我笑奶奶认错了辈数了.我妈是奶奶的女儿,这会子又认我作女 儿."凤姐道:"谁是你妈?"李宫裁笑道:"你原来不认得他?他是林之孝之女."凤姐听了十分诧 异,说道:"哦!原来是他的丫头."又笑道:"林之孝两口子都是锥子扎不出一声儿来的.我成日 家说,他们倒是配就了的一对夫妻,一个天聋,一个地哑.那里承望养出这么个伶俐丫头来!你 十几岁了?"红玉道:"十七岁了."又问名字,红玉道:"原叫红玉的,因为重了宝二爷,如今只叫 红儿了." 凤姐听说将眉一皱, 把头一回,说道:"讨人嫌的很!得了玉的益似的,你也玉,我也玉."因 说道:"既这么着肯跟,我还和他妈说,`赖大家的如今事多,也不知这府里谁是谁, 你替我好好 的挑两个丫头我使',他一般答应着.他饶不挑,倒把这女孩子送了别处去.难道跟我必定不 好?"李氏笑道:"你可是又多心了.他进来在先,你说话在后,怎么怨的他妈! "凤姐道:"既这么 着,明儿我和宝玉说,叫他再要人去,叫这丫头跟我去.可不知本人愿意不愿意?"红玉笑道:"愿 意不愿意,我们也不敢说.只是跟着奶奶,我们也学些眉眼高低, 出入上下,大小的事也得见识 见识."刚说着,只见王夫人的丫头来请,凤姐便辞了李宫裁去了.红玉回怡红院去,不在话下. 如今且说林黛玉因夜间失寐, 次日起来迟了,闻得众姊妹都在园中作饯花会,恐人笑他痴 懒, 连忙梳洗了出来.刚到了院中,只见宝玉进门来了,笑道:"好妹妹,你昨儿可告我了不曾? 教我悬了一夜心."林黛玉便回头叫紫鹃道:"把屋子收拾了,撂下一扇纱屉,看那大燕子回来, 把帘子放下来,拿狮子倚住,烧了香就把炉罩上."一面说一面又往外走.宝玉见他这样,还认作 是昨日中晌的事,那知晚间的这段公案,还打恭作揖的. 林黛玉正眼也不看,各自出了院门,一 直找别的姊妹去了.宝玉心中纳闷,自己猜疑: 看起这个光景来,不象是为昨日的事,但只昨日 我回来的晚了,又没有见他,再没有冲撞了他的去处了.一面想,一面由不得随后追了来. 只见宝钗探春正在那边看鹤舞, 见黛玉去了,三个一同站着说话儿.又见宝玉来了,探春 便笑道:"宝哥哥,身上好?我整整的三天没见你了."宝玉笑道:"妹妹身上好?我前儿还在大嫂 子跟前问你呢."探春道:"宝哥哥,你往这里来,我和你说话."宝玉听说, 便跟了他,离了钗,玉 两个,到了一棵石榴树下.探春因说道:"这几天老爷可曾叫你?"宝玉笑道:"没有叫."探春说:" 昨儿我恍惚听见说老爷叫你出去的."宝玉笑道:"那想是别人听错了, 并没叫的."探春又笑 道:"这几个月,我又攒下有十来吊钱了,你还拿了去,明儿出门逛去的时侯,或是好字画,好轻 巧顽意儿,替我带些来."宝玉道:"我这么城里城外, 大廊小庙的逛,也没见个新奇精致东西, 左不过是那些金玉铜磁没处撂的古董,再就是绸缎吃食衣服了."探春道:"谁要这些.怎么象你 上回买的那柳枝儿编的小篮子,整竹子根抠的香盒儿,胶泥垛的风炉儿,这就好了.我喜欢的什 么似的,谁知他们都爱上了,都当宝贝似的抢了去了."宝玉笑道:"原来要这个.这不值什么,拿 五百钱出去给小子们, 管拉一车来."探春道:"小厮们知道什么.你拣那朴而不俗,直而不拙者, 这些东西,你多多的替我带了来.我还象上回的鞋作一双你穿,比那一双还加工夫,如何呢?" 宝玉笑道:"你提起鞋来,我想起个故事:那一回我穿着,可巧遇见了老爷,老爷就不受用, 问是谁作的.我那里敢提`三妹妹'三个字,我就回说是前儿我生日,是舅母给的.老爷听了是舅 母给的,才不好说什么,半日还说:`何苦来!虚耗人力,作践绫罗,作这样的东西.'我回来告诉 了袭人,袭人说这还罢了,赵姨娘气的抱怨的了不得:`正经兄弟, 鞋搭拉袜搭拉的没人看的见, 且作这些东西!'"探春听说,登时沉下脸来,道:"这话糊涂到什么田地!怎么我是该作鞋的人么? 环儿难道没有分例的,没有人的?一般的衣裳是衣裳, 鞋袜是鞋袜,丫头老婆一屋子,怎么抱怨 这些话!给谁听呢!我不过是闲着没事儿,作一双半双,爱给那个哥哥弟弟,随我的心.谁敢管我 不成!这也是白气."宝玉听了,点头笑道:"你不知道,他心里自然又有个想头了."探春听说,益 发动了气, 将头一扭,说道:"连你也糊涂了!他那想头自然是有的,不过是那阴微鄙贱的见识. 他只管这么想, 我只管认得老爷,太太两个人,别人我一概不管.就是姊妹弟兄跟前,谁和我好, 我就和谁好,什么偏的庶的,我也不知道.论理我不该说他,但忒昏愦的不象了!还有笑话呢:就 是上回我给你那钱,替我带那顽的东西.过了两天,他见了我,也是说没钱使, 怎么难,我也不 理论.谁知后来丫头们出去了,他就抱怨起来,说我攒的钱为什么给你使,倒不给环儿使呢.我 听见这话,又好笑又好气,我就出来往太太跟前去了. "正说着,只见宝钗那边笑道:"说完了, 来罢.显见的是哥哥妹妹了,丢下别人,且说梯己去.我们听一句儿就使不得了!"说着,探春宝 玉二人方笑着来了. 宝玉因不见了林黛玉,便知他躲了别处去了,想了一想,索性迟两日,等他的气消一消再去 也罢了.因低头看见许多凤仙石榴等各色落花,锦重重的落了一地,因叹道:" 这是他心里生了 气,也不收拾这花儿来了.待我送了去,明儿再问着他."说着,只见宝钗约着他们往外头去. 宝 玉道:"我就来."说毕,等他二人去远了,便把那花兜了起来, 登山渡水,过树穿花,一直奔了那 日同林黛玉葬桃花的去处来.将已到了花冢,犹未转过山坡,只听山坡那边有呜咽之声,一行数 落着,哭的好不伤感.宝玉心下想道:"这不知是那房里的丫头,受了委曲,跑到这个地方来哭." 一面想,一面煞住脚步,听他哭道是: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手把花锄出绣闺,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 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え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宝玉听了不觉痴倒.要知端详,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