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李逵打死殷天赐 柴进失陷高唐州
            
  话说当下朱仝对众人说道:『若要我上山时,你只杀了黑旋风,与我出了这口
气,我便罢!』李逵听了大怒道:『教你咬我鸟!晁,宋二位哥哥将令,干我屁事
!』朱仝怒发,又要和李逵厮拼。三个又劝住了。朱仝道:『若有黑旋风时,我死
也不上山去!』柴进道:『恁地也容易。我自有个道理,只留下李大哥在我这里
便了。你们三个自上山去,以满晁、宋二公之意。』朱仝道:『如今做下这件事了
,知府必然行移文书去郓城县追捉,拿我家小,如之奈何!』吴学究道:『足下放
心。此时多敢宋公明己都取宝眷在山上了。』

  朱仝方才有些放心。柴进置酒相待,就当日送行。三个临晚辞了柴大官人便行
。柴进叫庄客备三骑马,送出关外。临别时,吴用又分付李逵道:『你且小心,只
在大官人庄上住几时,切不可胡乱惹事欺人。待半年三个月,等他性定,来取你
还山。多管也来请柴大官人入夥。』三个自上马去了。

  不说柴进和李逵回庄。且只说朱仝随吴用,雷横来梁山泊入夥,行了一程,出
离沧州地界,庄客自骑了马回去。三个取路投梁山泊来,於路无话,早到朱贵酒店
,先使人上山寨报知。晁盖宋江引了大小头目,打鼓吹笛,直到金沙滩抑接。

  一行人都相见了,各人乖马回到山上大寨前下了马,都到聚义厅上,叙说旧话
,朱仝道:『小弟今蒙呼唤到山,沧州知府必然行移文书去郓城县捉我老小,如之
奈何?』宋江大喜道:『我教兄长放心,尊嫂并令郎己取到这里多日了。』朱仝便
问道:『现在何处?』宋江道:『奉养在家父太公歇处,兄长,请自己去问慰便了
。』朱仝大喜。宋江著人引朱仝到未太公歇所,见了一家老小并一应细软行李。妻
子说道:『近日有人书来说你己在山寨入夥了;因此收拾,星夜到此。』朱仝出来
拜谢了众人。宋江便请朱仝、雷横山顶下寨。

  一面且做筵席,连日庆贺新头领,不在话下。说沧州知府至晚不见朱仝抱小
衙内回来,差人四散去寻了半夜,次日,有人见杀死林子里,报与知府知道。府尹
听了大惊,亲自到林子里看了,痛苦不已,备办棺木烧化;次日升厅,便行开公文
,诸处缉补,捉拿朱仝正身。郓城县己自申报朱仝妻子挈家在逃,不知去向。行开
各州县,出给赏钱捕获,不在话下。只说李逵在柴进庄上,住了一个来月,忽一日
,见一个人一封书火急奔庄上来,柴大官人好迎著,接著看了,大惊道:『既是
如此,我只得去走一遭!』李逵便问道:『大官人,有甚紧事?』柴进道:『我有
个叔叔柴皇城,见在高唐州居住,今被本州知府高廉的老婆兄弟殷天锡那厮来要占
花园,呕了一口气,卧病在床,早晚性命不保。必有遗嘱的言语分付,特来唤我。
叔叔无儿无女,必须亲身去走一遭。』李逵道:『既是大官人去时,我也跟大官人
去走一遭,如何?』柴进道:『大哥肯去,就同走一遭』柴进即便收拾行李,选了
十数匹好马,带了几个庄客;次日五更起来,柴进、李逵并从人都上了马,离了庄
院,望高康州来。不一日来到高唐州,入城直至柴皇城宅前下马,留李逵和从人在
外面厅房内。柴进自迳入卧房里来看叔叔,坐在榻前,放声恸哭。皇城的继室出来
劝柴进道:『大官人鞍马风尘不易,初到此间,且休烦恼。』柴进施礼罢,便问事
情,继室答道:『此间新任知府高廉,兼管本州兵马,是东京高太尉的叔伯兄弟;
倚仗他哥哥势要,在这里无所不为;带将一个妻舅殷天赐来,人尽称他做殷直阁。
那厮年纪小,又倚仗他姊夫的势要,又在这里无所不为。有那等献劝的卖科对他
说我家宅後有个花园,水亭盖造得好,那厮带许多奸诈不良的三二十人,进入家里
,来宅子後看了,便要发遣我们出去,他要来住。皇城对他说道:『我家是金枝玉
叶,有先朝丹书铁券在门,诸人不许欺侮。你如何散夺占我的住宅?赶我老小那里
去?』那厮不容所言,定要我们出屋。皇城去扯他,反被这厮推抢欧打;因此,受
这口气,一卧不起,饮食不吃,服药无效,眼见得上天远,入地近!今日得大官人
来家做个主张,便有山高水低,也更不忧。』柴进答道:『尊婶放心。只顾请好医
士调治叔叔。但有门户,小侄自使人回沧州家里去取丹书铁券来,和他理会。便告
到官府,今上御前,也不怕他。』继室道:『皇城干事全不济事,还是大官人理论
得是话说当下朱仝对众人说道:『若要我上山时,你只杀了黑旋风,与我出了这口
气,我便罢!』李逵听了大怒道:『教你咬我鸟!晁,宋二位哥哥将令,干我屁事
!』朱仝怒发,又要和李逵厮拼。三个又劝住了。朱仝道:『若有黑旋风时,我死
也不上山去!』柴进道:『恁地也容易。我自有个道理,只留下李大哥在我这里
便了。你们三个自上山去,以满晁、宋二公之意。』朱仝道:『如今做下这件事了
,知府必然行移文书去郓城县追捉,拿我家小,如之奈何!』吴学究道:『足下放
心。此时多敢宋公明己都取宝眷在山上了。』

  朱仝方才有些放心。柴进置酒相待,就当日送行。三个临晚辞了柴大官人便行
。柴进叫庄客备三骑马,送出关外。临别时,吴用又分付李逵道:『你且小心,只
在大官人庄上住几时,切不可胡乱惹事欺人。待半年三个月,等他性定,来取你
还山。多管也来请柴大官人入夥。』三个自上马去了。

  不说柴进和李逵回庄。且只说朱仝随吴用,雷横来梁山泊入夥,行了一程,出
离沧州地界,庄客自骑了马回去。三个取路投梁山泊来,於路无话,早到朱贵酒店
,先使人上山寨报知。晁盖宋江引了大小头目,打鼓吹笛,直到金沙滩抑接。

  一行人都相见了,各人乖马回到山上大寨前下了马,都到聚义厅上,叙说旧话
,朱仝道:『小弟今蒙呼唤到山,沧州知府必然行移文书去郓城县捉我老小,如之
奈何?』宋江大喜道:『我教兄长放心,尊嫂并令郎己取到这里多日了。』朱仝便
问道:『现在何处?』宋江道:『奉养在家父太公歇处,兄长,请自己去问慰便了
。』朱仝大喜。宋江著人引朱仝到未太公歇所,见了一家老小并一应细软行李。妻
子说道:『近日有人书来说你己在山寨入夥了;因此收拾,星夜到此。』朱仝出来
拜谢了众人。宋江便请朱仝、雷横山顶下寨。一面且做筵席,连日庆贺新头领,不
在话下。说沧州知府至晚不见朱仝抱小衙内回来,差人四散去寻了半夜,次日,
有人见杀死林子里,报与知府知道。府尹听了大惊,亲自到林子里看了,痛苦不已
,备办棺木烧化;次日升厅,便行开公文,诸处缉补,捉拿朱仝正身。郓城县己自
申报朱仝妻子挈家在逃,不知去向。行开各州县,出给赏钱捕获,不在话下。

  只说李逵在柴进庄上,住了一个来月,忽一日,见一个人一封书火急奔庄上来
,柴大官人好迎著,接著看了,大惊道:『既是如此,我只得去走一遭!』李逵
便问道:『大官人,有甚紧事?』柴进道:『我有个叔叔柴皇城,见在高唐州居住
,今被本州知府高廉的老婆兄弟殷天锡那厮来要占花园,呕了一口气,卧病在床,
早晚性命不保。必有遗嘱的言语分付,特来唤我。叔叔无儿无女,必须亲身去走一
遭。』

  李逵道:『既是大官人去时,我也跟大官人去走一遭,如何?』柴进道:『大
哥肯去,就同走一遭。』柴进即便收拾行李,选了十数匹好马,带了几个庄客;次
日五更起来,柴进、李逵并从人都上了马,离了庄院,望高康州来。不一日来到高
唐州,入城直至柴皇城宅前下马,留李逵和从人在外面厅房内。柴进自迳入卧房里
来看叔叔,坐在榻前,放声恸哭。皇城的继室出来劝柴进道:『大官人鞍马风尘不
易,初到此间,且休烦恼。』柴进施礼罢,便问事情,继室答道:『此间新任知府
高廉,兼管本州兵马,是东京高太尉的叔伯兄弟;倚仗他哥哥势要,在这里无所不
为;带将一个妻舅殷天赐来,人尽称他做殷直阁。那厮年纪小,又倚仗他姊夫的
势要,又在这里无所不为。有那等献劝的卖科对他说我家宅後有个花园,水亭盖造
得好,那厮带许多奸诈不良的三二十人,进入家里,来宅子後看了,便要发遣我们
出去,他要来住。皇城对他说道:『我家是金枝玉叶,有先朝丹书铁券在门,诸人
不许欺侮。你如何散夺占我的住宅?赶我老小那里去?』那厮不容所言,定要我们
出屋。皇城去扯他,反被这厮推抢欧打;因此,受这口气,一卧不起,饮食不吃,
服药无效,眼见得上天远,入地近!今日得大官人来家做个主张,便有山高水低,
也更不忧。』柴进答道:『尊婶放心。只顾请好医士调治叔叔。但有门户,小侄自
使人回沧州家里去取丹书铁券来,和他理会。便告到官府,今上御前,也不怕他。
』继室道:『皇城干事全不济事,还是大官人理论得是。』柴进看视了叔叔一回,
出来和李逵并带来人从说知备细。李逵听了,跳将起来,说道:『这厮好无道理
!我有大斧在这里!教他吃我几斧,再商量!』柴进道:『李大哥,你且息怒。
没来由,和卤做甚麽?他虽倚势欺人,我家放著有护持圣旨;这里和他理论不得,
须是京师也有大似他的,放著明明的条例和他打官司!』李逵道:『「条例!」「
条例!」若还依得,天下不乱了!我只是前打後商量!那厮若还去告状,和那鸟官
一发都砍了!』柴进笑道:『可知朱仝要和你厮并,见面不得!这里是禁城之内,
如何比得你山寨横行!』李逵道:『禁城便怎地?江州无为军,偏我不曾杀人!』
柴进道:『等我看了头势,用著大哥时,那时相央。无事只在房里请坐。』正说之
间,里面侍妾慌忙来请大官人看视皇城。柴进入到里面卧榻前,只见皇城阁著两眼
泪,对柴进说道:『贤侄志气轩昂,不辱祖宗。我今被殷天锡欧死,你可看骨肉之
面,亲书往京师拦驾告状,与我报雠。九泉之下也感贤侄亲意!保重,保重,再不
多嘱!』言罢,便没了命。柴进痛苦了一场。继室恐怕昏晕,劝住柴进道:『大官
人烦恼有日,且请商量後事。』柴进道:『誓书在我家书,不曾带得来,星夜教人
去取,须用将往东京告状。叔叔尊灵,且安排棺椁盛殓,成了孝服,再商量。』
柴进教依官制,备办内棺外椁,依礼铺设灵位。一门穿了重孝,大小举哀。李逵在
外面,听得堂里哭泣,自己摩拳擦掌价气;问从人,都不肯说,宅里请僧修设好事
功果。至第三日,只见这殷天锡,骑著一匹撺行的马,将引闲汉三二十人,手执弹
弓川弩,吹筒气球,拈竿乐器;城外游玩了一遭,带五七分酒,佯醉假颠,迳来到
柴皇城宅前,勒住马,叫里面管家的人出来说话。柴进听得说,挂著一身孝服,慌
忙出来答应。那殷天锡在马上问道:『你是他家甚麽人?』柴进答道:『小可是柴
皇城亲侄柴进。』殷天锡道:『我前日分付道,教他家搬出屋去,如何不依我言语
?』柴进道:『便是叔叔卧病,不敢移动。夜来己是身故,待继了七了搬出去。』
殷天锡道:『放屁!我只限你三日,便要出屋!三日外不搬,先把你这厮枷号起,
先吃我一百讯棍!』柴进道:『直阁休恁相欺;我家也是龙子龙孙,放著先朝丹书
铁券,谁敢不敬?』殷天锡喝道:『你将出来我看!』柴进道:『现在沧州家里,
己使人去取来。』殷天锡大怒道:『这厮正是胡说!便有誓书铁券,我也不怕!--
左右,与我打这厮!』众人待动手。原来黑旋风李逵在门缝里张看,听得喝打柴
进,便拽开房门,大吼一声,直抢到马边,早把殷天锡揪下马来,一拳打翻。那二
三十待抢他,被李逵手起,早打倒五六个,一都走了,再拿殷天锡提起来,拳
头尖一发上。柴进那里劝得住,看那殷天锡时,早己打死在地。柴进只叫苦,便
教李逵且去後堂商议。柴进道:『眼见得便有人到这里,你安身不得了。官司我自
支吾,你快走回梁山泊去。』李逵道:『我便走了,须连累你。』柴进道:『我自
有誓书铁券护身,你便去是。事不宜迟!』李逵取了双斧,带了盘缠,出後门,自
投梁山泊去了。不多时,只见二百余人,各执刀杖枪棒,围住柴皇城家。柴进见来
捉人,便出来说道:『我同你们府里分诉去。』众人先缚了柴进,便入家里搜捉行
凶黑大汉,不见,只把柴进绑到州衙内,当厅跪下。知府高廉听得打死了他舅子殷
天锡,正在厅上咬牙切齿恨,只待拿人来,早把柴进欧翻在厅前阶下。高廉喝道:
『你怎敢打死了我殷天锡!』柴进告道:『小人是柴世宗嫡派子孙,家间有先朝太
祖书铁券。现在沧州居住。为是叔叔柴皇城病重,特来看视。不幸身故,见今停丧
在家。殷直阁将引三二十人到家,定要赶逐出屋,不容柴进分说,喝令众人欧打,
被庄客李大救护,一时行打死。』高廉喝道:『李大现在那里?』柴进道:『心慌
逃走了。』高廉道:『他是庄客,不得你的言语,如何敢打死人?你又故纵他逃走
了,来瞒昧官府!你这厮!不打如何肯招!牢子!下手加力与我打这厮!』柴进
叫道:『庄客李大救主,误打死人,非干我事!放著先朝太祖誓书,如何便下刑法
打我?』高廉道:『誓书在那里?』柴进道:『己使人回沧州去取来了。』高廉大
怒,喝道:『这厮正是抗拒官府!左右!腕头加力,好生痛打!』众人下手,把迤
进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只得招做『使令庄客李大打死殷天锡。』取那二十五
斤死囚枷钉了,发下牢里监收。殷天锡尸首检验了,就把棺木殡殓,不在话下。这
殷夫人要与兄弟报雠,教丈夫高廉抄扎了柴皇城家私,监禁下人口,封占了房屋围
院。柴进自在牢中受苦。说李逵连夜回梁山泊,到得寨里,来见众头领。朱仝一
见李逵,怒从心里,挈条朴刀,迳奔李逵,黑旋风拔出双斧,便斗朱仝。晁盖,宋
江并头领一齐向前劝住。宋江与朱仝陪话道:『前者杀了小衙内,不干我李逵之事
;是军师吴学究因请兄长不肯上山,一时定的计策。今日既到山寨,便休记心,
只顾同心协助,共兴大义,休教外人耻笑。』便叫李逵:『兄弟,与美髯公陪话。
』李逵睁著怪眼,叫将起来,说道:『他直恁般做得起!我也多曾在山寨出气力!
他又不曾有半点之功,怎地倒教我陪话!』宋江道:『兄弟,是是你杀了小衙
内,虽是军师严令。论齿序,他也是你哥哥。且看我面,与他伏个礼,我自拜你
便了。』李逵吃宋江央及不过,便道:『我不是怕你;为是哥哥逼我,没奈何了,
与你陪话!』李逵吃宋江逼住了,只得撇了双斧,拜了朱仝两拜。朱仝才消了这口
气。山寨里晁头领且教安排筵席与他两个和解。李逵说起:『柴大官人因去高唐州
看亲叔叔柴皇城病症,被本州高知府妻舅殷天锡,要夺屋宇花园,欧骂柴进,吃
我打死了殷天锡那厮。』宋江听罢,失惊道:『你自走了,须连累大官人吃官司!
』吴学究道:『兄长休惊。等戴宗回山,便有分晓。』李逵问道:『戴宗哥哥那里
去了?』吴用道:『我怕你在迤大官人庄上惹事不好,特地教他来唤你回山。他到
那里不见你时,必去高唐州寻你。』说言未绝,只见小校来报:『戴院长回来了。
』宋江便去迎接,到了堂上坐下,便问迤大官人一事。戴宗答道:『去到迤大官人
庄上,己知同李逵投高唐州去了。迳奔那里去打听,只见满城人传说:『殷天锡因
争柴皇城庄屋,被一个黑大汉打死了。』见今负累了柴大官人陷於缧,下在牢里。
柴皇城一家人口家私尽都抄扎了。柴大官人性命早晚不保!』晁盖道:『这个黑厮
又做出来了,但到处便惹口面!』李逵道:『柴皇城被他打伤,呕气死了,又来占
他房屋;又喝叫打柴大官人;便是活佛,也忍不得!』晁盖道:『柴大官人自来与
山寨有恩,今日他有危难。如何不下山去救他。我亲自去走一遭。』宋江道:『哥
哥是山寨之主,如何可便轻动?小可与柴大官人旧来有恩,情愿替哥哥下山。』吴
学究道:『高康州城池虽小,人物稠穰,军广粮多,不可轻敌。烦请林冲、花荣、
秦明、李俊、吕方、郭盛、孙立、欧鹏、杨林、邓飞、马麟、白胜等十二个头领部
吊引马步军兵五千作前队先锋;中军主帅宋公明、吴用并朱仝、雷横、戴宗、李逵
、张横、张顺、杨雄、石秀:十个头领部引马步军兵三千策应。』共该二十二位头
领,辞了晁盖等众人,离了山寨,望高唐州进发。梁山泊前军得高唐州地界,早有
军卒报知高廉,高廉听了,冷笑道:『你这夥草贼在梁山泊窝藏,我兀自要来剿捕
你;今日你倒来就缚,此是天教我成功,左右快传下号令,整点军马出城迎敌,著
那众百姓上城守护。』这高知府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一声号令下去,那帐前都统
监军统领统制提辖军职一应官员,各各部领军马;就教场里点视己罢,诸将便摆布
出城迎敌。高廉手下有三百梯己军士,号为『飞天神兵。』一个个都是山东、河北
、江西、湖南、两淮、两浙选来的精壮好汉。知府高廉亲自引了,披甲背剑,上马
出到城外,把部下军官周迥排成阵势;将神军列在中军,摇旗呐喊,擂鼓鸣金,
只等敌军来到。说林冲、花荣、秦明引领五千人马到来,两军相迎,旗鼓相望;
各把强弓硬弩,射住阵。两军吹动画角,发起擂鼓,花荣、秦明带同十个头领都
到阵前,把马勒住。头领林冲,横丈八蛇矛,跃马出阵厉声高叫:『姓高的贼,快
快出来!』高廉把马一纵,引著三十余个军官,都出到门旗下,勒住马,指著林冲
骂道:『你这夥不知死的叛贼!怎敢直犯俺的城池!』林冲喝道:『你这个害民的
强盗!我早晚杀到京师,把你那厮欺君贼臣高俅碎尸万段,方是愿足!』高廉大怒
,回头问道:『谁人出马先拿此贼去?』军官队里转出一个统制官,姓于,名直,
拍马轮刀,竟出阵前。林冲见了,迳奔于直。两个战不到五合,于直被林冲心窝里
一蛇矛刺著,翻筋斗下马去。高廉见了大惊,『再有谁人出马报雠?』军官队里又
转出一个统制官,姓温双名文宝;使一条长枪,骑一匹黄骠马,銮铃响,珂佩鸣,
早出到阵前;四只马蹄,荡起征尘,直奔林冲,秦明见了,大叫:『哥哥稍歇,看
我立斩此贼!』林冲勒住马,收了点钢矛,让秦明战温文宝。两个约斗十合之上,
秦明放个门户,让他枪搠进来,手起棍落,把温文宝削去半个天灵盖,死放马下,
那马跑回本阵去了。两阵军相对声呐喊。高廉见连折二将,便去背上挈出那口太阿
宝剑来,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只见高廉队中卷起一道黑气。那道气散
至半空里,飞沙走石,撼天摇地,括起怪风,迳扫过对阵来。林冲、秦明、花荣等
众将对面不能相顾,惊得那坐下马乱撺咆哮,众人回身便走。高廉把剑一挥,指点
那三百神兵从众里杀将出来。背後官军协助,一掩过来,赶得林冲等军马星落云散
,七断八续;呼兄唤弟,觅子寻爷;五千军兵,折了一千余人,直退回五十里下寨
。高廉见人马退去,也收了本部军兵,入高唐州城里安下。说宋江中军人马到来
,林冲等接著,且说前事。宋江,吴用听了大惊。与军师道:『是何神术,如此利
害?』吴学究道:『想是妖法。若能回风返火,便可破敌。』宋江听罢,打开天书
看时,第三卷上有『回风返火破阵』之法。宋江大喜,用心记了咒语并密诀,整点
人马,五更造饭吃了,摇旗擂鼓,杀进城下来。有人报入城中,高廉再点得胜人马
并三百神兵,开放城门,布下吊桥,出来摆成阵势。宋江带剑纵马出阵前,望见高
廉军中一簇皂旗。吴学究道:『那阵内皂旗便是使「神师计」的军法。但恐又使此
法,如何迎敌?』宋江道:『军师放心,我自有破阵之法。诸军众将勿得疑,只顾
向前杀去。』高廉分付大小将校:『不要与他强敌挑斗。但见牌响,一齐并力擒获
宋江,我自有重赏。』两军喊声起处,高廉马鞍上挂著那面聚兽铜牌,上有龙章凤
篆,手里拿著宝剑,出到阵前。宋江指著高廉骂道:『昨夜我不曾到,兄弟误折了
一阵。今日我必要把你诛尽杀绝!』高廉喝道:『你这夥反贼快早早下马受缚,省
得我腥手污!』言罢,把剑一挥,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黑气起处,
早卷起怪风来。宋江不等那风到,口中也念念有词,左手捏诀,右手提剑一指,喝
声道『疾!』那阵风不望宋江阵里来,倒望高廉神兵队里去了。宋江待招呼人马
,杀将过去。高廉见回了风,急取铜牌,把剑敲动,向那神兵队里卷一阵黄沙,就
中军走出一群怪兽毒虫,直冲过来。宋江阵里众多人马惊呆了。宋江撇了剑,拨回
马先走,众头领簇捧著,尽都逃命;大小军校,你我不能相顾,夺路而走。高廉在
後面把剑一挥,神兵在前,官军在後,一齐掩杀将来。宋江人马大败亏输。高廉赶
杀二十余里,鸣金收军,城中去了。宋江来到土城下,收住人马,扎下寨栅,虽是
损折了些军卒,喜众头领有;屯住军马,便与军师吴用商议道:『今番打高唐州
连折了两阵,无计可破神兵,如之奈何?』吴学究道:『若是这厮会使「神师计,
」他必然今夜要来寨;可先用计堤备。此处只可屯扎些少军马,我等去旧寨内驻
扎。』宋江传令:只留下杨林、白胜看寨;其余人马退去旧寨内将息。且说杨林、
白胜引人离寨半里草坡内埋伏;等到一更时分,只见风雷大作。杨林、白胜同三百
余人在草里看时,只见高廉步走,引领三百神兵,吹风哨,杀入寨中来,见是空寨
,回身便走。杨林,白胜呐喊声,高廉只怕中了计,四散便走,三百神兵各自奔逃
,杨林,白胜乱放弩箭,只顾射去,一箭正中高廉左肩。众军四散,冒雨赶杀。高
廉引领了神兵,去得远了。杨林,白胜人少,不敢深入。少刻,雨过云收,复见一
天星斗。月光之下,草坡前搠翻射倒,拿得神兵二十余人,解赴宋公明寨内,具说
雷风云之事。宋江、吴用见说,大惊道:『此间只隔得五里远近,又无雨无风!
』众人议道:『正是妖法。只在本处,离地只有三四十丈,云雨气味是左近水泊中
摄将来的。』杨林说:『高廉也是披发仗剑,杀入寨中。身上中了我一弩箭,回城
中去了。为是人少,不敢去追。』宋江分赏杨林、白胜;把拿来的中伤神兵斩了;
分拨众头领,下了七八个小寨,围绕大寨,提防再来寨;一面使人回山寨取军马
协助。且说高廉自中了箭,回到城中养病,令军士:『守护城池,晓夜堤备,且休
与他厮杀。待我箭疮平复起来,捉宋江未迟。』说宋江见折了人马,心中忧闷,
和军师吴用商量道:『只这个高廉尚且破不得,倘或别添他处军马,并力来助,如
之奈何!』吴学究道:『我想要破高廉妖法,只除非我如此此如此。.......。若不
去请这个人来,柴大官人性命也是难救;高唐州城子永不能得。』正是:要除起雾
兴云法,须请诵天彻地人。毕竟吴学究说这个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柴进看视
了叔叔一回,出来和李逵并带来人从说知备细。李逵听了,跳将起来,说道:『
这厮好无道理!我有大斧在这里!教他吃我几斧,再商量!』柴进道:『李大哥
,你且息怒。没来由,和卤做甚麽?他虽倚势欺人,我家放著有护持圣旨;这里和
他理论不得,须是京师也有大似他的,放著明明的条例和他打官司!』李逵道:『
「条例!」「条例!」若还依得,天下不乱了!我只是前打後商量!那厮若还去告
状,和那鸟官一发都砍了!』柴进笑道:『可知朱仝要和你厮并,见面不得!这里
是禁城之内,如何比得你山寨横行!』李逵道:『禁城便怎地?江州无为军,偏我
不曾杀人!』柴进道:『等我看了头势,用著大哥时,那时相央。无事只在房里请
坐。』正说之间,里面侍妾慌忙来请大官人看视皇城。柴进入到里面卧榻前,只见
皇城阁著两眼泪,对柴进说道:『贤侄志气轩昂,不辱祖宗。我今被殷天锡欧死,
你可看骨肉之面,亲书往京师拦驾告状,与我报雠。九泉之下也感贤侄亲意!保重
,保重,再不多嘱!』言罢,便没了命。柴进痛苦了一场。继室恐怕昏晕,劝住柴
进道:『大官人烦恼有日,且请商量後事。』柴进道:『誓书在我家书,不曾带得
来,星夜教人去取,须用将往东京告状。叔叔尊灵,且安排棺椁盛殓,成了孝服,
再商量。』柴进教依官制,备办内棺外椁,依礼铺设灵位。一门穿了重孝,大小
举哀。李逵在外面,听得堂里哭泣,自己摩拳擦掌价气;问从人,都不肯说,宅里
请僧修设好事功果。至第三日,只见这殷天锡,骑著一匹撺行的马,将引闲汉三二
十人,手执弹弓川弩,吹筒气球,拈竿乐器;城外游玩了一遭,带五七分酒,佯醉
假颠,迳来到柴皇城宅前,勒住马,叫里面管家的人出来说话。柴进听得说,挂著
一身孝服,慌忙出来答应。那殷天锡在马上问道:『你是他家甚麽人?』柴进答道
:『小可是柴皇城亲侄柴进。』殷天锡道:『我前日分付道,教他家搬出屋去,如
何不依我言语?』柴进道:『便是叔叔卧病,不敢移动。夜来己是身故,待继了七
了搬出去。』殷天锡道:『放屁!我只限你三日,便要出屋!三日外不搬,先把你
这厮枷号起,先吃我一百讯棍!』柴进道:『直阁休恁相欺;我家也是龙子龙孙,
放著先朝丹书铁券,谁敢不敬?』殷天锡喝道:『你将出来我看!』柴进道:『现
在沧州家里,己使人去取来。』殷天锡大怒道:『这厮正是胡说!便有誓书铁券,
我也不怕!--左右,与我打这厮!』众人待动手。原来黑旋风李逵在门缝里张看
,听得喝打柴进,便拽开房门,大吼一声,直抢到马边,早把殷天锡揪下马来,一
拳打翻。那二三十待抢他,被李逵手起,早打倒五六个,一都走了,再拿殷天
锡提起来,拳头尖一发上。柴进那里劝得住,看那殷天锡时,早己打死在地。柴
进只叫苦,便教李逵且去後堂商议。柴进道:『眼见得便有人到这里,你安身不得
了。官司我自支吾,你快走回梁山泊去。』李逵道:『我便走了,须连累你。』柴
进道:『我自有誓书铁券护身,你便去是。事不宜迟!』李逵取了双斧,带了盘缠
,出後门,自投梁山泊去了。不多时,只见二百余人,各执刀杖枪棒,围住柴皇城
家。柴进见来捉人,便出来说道:『我同你们府里分诉去。』众人先缚了柴进,便
入家里搜捉行凶黑大汉,不见,只把柴进绑到州衙内,当厅跪下。知府高廉听得打
死了他舅子殷天锡,正在厅上咬牙切齿恨,只待拿人来,早把柴进欧翻在厅前阶下
。高廉喝道:『你怎敢打死了我殷天锡!』柴进告道:『小人是柴世宗嫡派子孙,
家间有先朝太祖书铁券。现在沧州居住。为是叔叔柴皇城病重,特来看视。不幸身
故,见今停丧在家。殷直阁将引三二十人到家,定要赶逐出屋,不容柴进分说,喝
令众人欧打,被庄客李大救护,一时行打死。』高廉喝道:『李大现在那里?』柴
进道:『心慌逃走了。』高廉道:『他是庄客,不得你的言语,如何敢打死人?你
又故纵他逃走了,来瞒昧官府!你这厮!不打如何肯招!牢子!下手加力与我打
这厮!』柴进叫道:『庄客李大救主,误打死人,非干我事!放著先朝太祖誓书,
如何便下刑法打我?』高廉道:『誓书在那里?』柴进道:『己使人回沧州去取来
了。』高廉大怒,喝道:『这厮正是抗拒官府!左右!腕头加力,好生痛打!』众
人下手,把迤进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只得招做『使令庄客李大打死殷天锡。
』取那二十五斤死囚枷钉了,发下牢里监收。殷天锡尸首检验了,就把棺木殡殓,
不在话下。这殷夫人要与兄弟报雠,教丈夫高廉抄扎了柴皇城家私,监禁下人口,
封占了房屋围院。柴进自在牢中受苦。说李逵连夜回梁山泊,到得寨里,来见众
头领。朱仝一见李逵,怒从心里,挈条朴刀,迳奔李逵,黑旋风拔出双斧,便斗朱
仝。晁盖,宋江并头领一齐向前劝住。宋江与朱仝陪话道:『前者杀了小衙内,不
干我李逵之事;是军师吴学究因请兄长不肯上山,一时定的计策。今日既到山寨
,便休记心,只顾同心协助,共兴大义,休教外人耻笑。』便叫李逵:『兄弟,与
美髯公陪话。』李逵睁著怪眼,叫将起来,说道:『他直恁般做得起!我也多曾在
山寨出气力!他又不曾有半点之功,怎地倒教我陪话!』宋江道:『兄弟,是
是你杀了小衙内,虽是军师严令。论齿序,他也是你哥哥。且看我面,与他伏个礼
,我自拜你便了。』李逵吃宋江央及不过,便道:『我不是怕你;为是哥哥逼我
,没奈何了,与你陪话!』李逵吃宋江逼住了,只得撇了双斧,拜了朱仝两拜。朱
仝才消了这口气。山寨里晁头领且教安排筵席与他两个和解。李逵说起:『柴大官
人因去高唐州看亲叔叔柴皇城病症,被本州高知府妻舅殷天锡,要夺屋宇花园,
欧骂柴进,吃我打死了殷天锡那厮。』宋江听罢,失惊道:『你自走了,须连累大
官人吃官司!』吴学究道:『兄长休惊。等戴宗回山,便有分晓。』李逵问道:『
戴宗哥哥那里去了?』吴用道:『我怕你在迤大官人庄上惹事不好,特地教他来唤
你回山。他到那里不见你时,必去高唐州寻你。』说言未绝,只见小校来报:『戴
院长回来了。』宋江便去迎接,到了堂上坐下,便问迤大官人一事。戴宗答道:『
去到迤大官人庄上,己知同李逵投高唐州去了。迳奔那里去打听,只见满城人传说
:『殷天锡因争柴皇城庄屋,被一个黑大汉打死了。』见今负累了柴大官人陷於缧
,下在牢里。柴皇城一家人口家私尽都抄扎了。柴大官人性命早晚不保!』晁盖道
:『这个黑厮又做出来了,但到处便惹口面!』李逵道:『柴皇城被他打伤,呕气
死了,又来占他房屋;又喝叫打柴大官人;便是活佛,也忍不得!』晁盖道:『柴
大官人自来与山寨有恩,今日他有危难。如何不下山去救他。我亲自去走一遭。』
宋江道:『哥哥是山寨之主,如何可便轻动?小可与柴大官人旧来有恩,情愿替哥
哥下山。』吴学究道:『高康州城池虽小,人物稠穰,军广粮多,不可轻敌。烦请
林冲、花荣、秦明、李俊、吕方、郭盛、孙立、欧鹏、杨林、邓飞、马麟、白胜等
十二个头领部吊引马步军兵五千作前队先锋;中军主帅宋公明、吴用并朱仝、雷横
、戴宗、李逵、张横、张顺、杨雄、石秀:十个头领部引马步军兵三千策应。』共
该二十二位头领,辞了晁盖等众人,离了山寨,望高唐州进发。梁山泊前军得高唐
州地界,早有军卒报知高廉,高廉听了,冷笑道:『你这夥草贼在梁山泊窝藏,我
兀自要来剿捕你;今日你倒来就缚,此是天教我成功,左右快传下号令,整点军马
出城迎敌,著那众百姓上城守护。』这高知府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一声号令下去
,那帐前都统监军统领统制提辖军职一应官员,各各部领军马;就教场里点视己罢
,诸将便摆布出城迎敌。高廉手下有三百梯己军士,号为『飞天神兵。』一个个都
是山东、河北、江西、湖南、两淮、两浙选来的精壮好汉。知府高廉亲自引了,披
甲背剑,上马出到城外,把部下军官周迥排成阵势;将神军列在中军,摇旗呐喊
,擂鼓鸣金,只等敌军来到。说林冲、花荣、秦明引领五千人马到来,两军相迎
,旗鼓相望;各把强弓硬弩,射住阵。两军吹动画角,发起擂鼓,花荣、秦明带
同十个头领都到阵前,把马勒住。头领林冲,横丈八蛇矛,跃马出阵厉声高叫:『
姓高的贼,快快出来!』高廉把马一纵,引著三十余个军官,都出到门旗下,勒住
马,指著林冲骂道:『你这夥不知死的叛贼!怎敢直犯俺的城池!』林冲喝道:『
你这个害民的强盗!我早晚杀到京师,把你那厮欺君贼臣高俅碎尸万段,方是愿足
!』高廉大怒,回头问道:『谁人出马先拿此贼去?』军官队里转出一个统制官,
姓于,名直,拍马轮刀,竟出阵前。林冲见了,迳奔于直。两个战不到五合,于直
被林冲心窝里一蛇矛刺著,翻筋斗下马去。高廉见了大惊,『再有谁人出马报雠?
』军官队里又转出一个统制官,姓温双名文宝;使一条长枪,骑一匹黄骠马,銮铃
响,珂佩鸣,早出到阵前;四只马蹄,荡起征尘,直奔林冲,秦明见了,大叫:『
哥哥稍歇,看我立斩此贼!』林冲勒住马,收了点钢矛,让秦明战温文宝。两个约
斗十合之上,秦明放个门户,让他枪搠进来,手起棍落,把温文宝削去半个天灵盖
,死放马下,那马跑回本阵去了。两阵军相对声呐喊。高廉见连折二将,便去背上
挈出那口太阿宝剑来,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只见高廉队中卷起一道黑
气。那道气散至半空里,飞沙走石,撼天摇地,括起怪风,迳扫过对阵来。林冲、
秦明、花荣等众将对面不能相顾,惊得那坐下马乱撺咆哮,众人回身便走。高廉把
剑一挥,指点那三百神兵从众里杀将出来。背後官军协助,一掩过来,赶得林冲等
军马星落云散,七断八续;呼兄唤弟,觅子寻爷;五千军兵,折了一千余人,直退
回五十里下寨。高廉见人马退去,也收了本部军兵,入高唐州城里安下。说宋江
中军人马到来,林冲等接著,且说前事。宋江,吴用听了大惊。与军师道:『是何
神术,如此利害?』吴学究道:『想是妖法。若能回风返火,便可破敌。』宋江听
罢,打开天书看时,第三卷上有『回风返火破阵』之法。宋江大喜,用心记了咒语
并密诀,整点人马,五更造饭吃了,摇旗擂鼓,杀进城下来。有人报入城中,高廉
再点得胜人马并三百神兵,开放城门,布下吊桥,出来摆成阵势。宋江带剑纵马出
阵前,望见高廉军中一簇皂旗。吴学究道:『那阵内皂旗便是使「神师计」的军法
。但恐又使此法,如何迎敌?』宋江道:『军师放心,我自有破阵之法。诸军众将
勿得疑,只顾向前杀去。』高廉分付大小将校:『不要与他强敌挑斗。但见牌响,
一齐并力擒获宋江,我自有重赏。』两军喊声起处,高廉马鞍上挂著那面聚兽铜牌
,上有龙章凤篆,手里拿著宝剑,出到阵前。宋江指著高廉骂道:『昨夜我不曾到
,兄弟误折了一阵。今日我必要把你诛尽杀绝!』高廉喝道:『你这夥反贼快早早
下马受缚,省得我腥手污!』言罢,把剑一挥,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
』黑气起处,早卷起怪风来。宋江不等那风到,口中也念念有词,左手捏诀,右手
提剑一指,喝声道『疾!』那阵风不望宋江阵里来,倒望高廉神兵队里去了。宋江
待招呼人马,杀将过去。高廉见回了风,急取铜牌,把剑敲动,向那神兵队里卷
一阵黄沙,就中军走出一群怪兽毒虫,直冲过来。宋江阵里众多人马惊呆了。宋江
撇了剑,拨回马先走,众头领簇捧著,尽都逃命;大小军校,你我不能相顾,夺路
而走。高廉在後面把剑一挥,神兵在前,官军在後,一齐掩杀将来。宋江人马大败
亏输。高廉赶杀二十余里,鸣金收军,城中去了。宋江来到土城下,收住人马,扎
下寨栅,虽是损折了些军卒,喜众头领有;屯住军马,便与军师吴用商议道:『
今番打高唐州连折了两阵,无计可破神兵,如之奈何?』吴学究道:『若是这厮会
使「神师计,」他必然今夜要来寨;可先用计堤备。此处只可屯扎些少军马,我
等去旧寨内驻扎。』宋江传令:只留下杨林、白胜看寨;其余人马退去旧寨内将息
。且说杨林、白胜引人离寨半里草坡内埋伏;等到一更时分,只见风雷大作。杨林
、白胜同三百余人在草里看时,只见高廉步走,引领三百神兵,吹风哨,杀入寨中
来,见是空寨,回身便走。杨林,白胜呐喊声,高廉只怕中了计,四散便走,三百
神兵各自奔逃,杨林,白胜乱放弩箭,只顾射去,一箭正中高廉左肩。众军四散,
冒雨赶杀。高廉引领了神兵,去得远了。杨林,白胜人少,不敢深入。少刻,雨过
云收,复见一天星斗。月光之下,草坡前搠翻射倒,拿得神兵二十余人,解赴宋公
明寨内,具说雷风云之事。宋江、吴用见说,大惊道:『此间只隔得五里远近,
又无雨无风!』众人议道:『正是妖法。只在本处,离地只有三四十丈,云雨气味
是左近水泊中摄将来的。』杨林说:『高廉也是披发仗剑,杀入寨中。身上中了我
一弩箭,回城中去了。为是人少,不敢去追。』宋江分赏杨林、白胜;把拿来的中
伤神兵斩了;分拨众头领,下了七八个小寨,围绕大寨,提防再来寨;一面使人
回山寨取军马协助。且说高廉自中了箭,回到城中养病,令军士:『守护城池,晓
夜堤备,且休与他厮杀。待我箭疮平复起来,捉宋江未迟』说宋江见折了人马,
心中忧闷,和军师吴用商量道:『只这个高廉尚且破不得,倘或别添他处军马,并
力来助,如之奈何!』吴学究道:『我想要破高廉妖法,只除非我如此此如此。..
.....。若不去请这个人来,柴大官人性命也是难救;高唐州城子永不能得。』正是
:要除起雾兴云法,须请诵天彻地人。毕竟吴学究说这个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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