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一些无用的东西送给一个人,又从他身上把必需的东西剥夺掉,你便有了一个野孩。
对文学野孩并非没有直觉。他的爱好,我们不无歉意地说,也许一点也不倾向于古典方
面。他生来就不怎么有学院派的气息。因此,举个例子,马尔斯小姐的声望在那一小群翻江
倒海的孩子们中是带点讽刺味的。野孩称她为“妙小姐”。这孩子叫、笑、闹、斗,衣服褛
裂如缨络,形容寒伧如学究,在溷水沟里捕鱼,在污泥地里行猎,从垃圾堆里逗乐,在十字
街头冷嘲热讽、讥诮、挖苦、吹口哨、唱歌、喝彩、唾骂,用烂污小调来调剂颂主诗歌,能
唱各种歌曲,从“从深渊的底里”①直到“狗上床”,能得到他没找到的东西,能了解他所
不知道的事物,顽强到不择手段,狂妄到心安理得,多情到逐臭纳污,能蹲在神山上面,滚
进粪土堆中,出来却沾满一身星斗。巴黎的野孩,就是具体而微的拉伯雷。
他不欣赏自己的裤子,除非它有一个表袋。
他不轻易感到惊奇,更不容易恐惧,他用歌谣讥刺迷信,他戳穿谰言妄语,嘲讪神异,
对着鬼怪伸舌头,拆垮虚张声势的空架子,丑化歌功颂德的谀词。那并不是因为他平庸,远
不是那样,而是因为他以离奇怪诞的幻影代替了那庄严妙相。假使风暴神出现在那野孩的眼
前,他也许会说:“哟!马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