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布里亚柔斯(Briarée),神话中的巨人,是天和地的儿子,有五十个头和一百
只手。
我们还得指出,所有这些,只不过是一个开始。真正的问题是:劳动如果不成为权利,
就不可能成为一种法制。
我们不在这里细谈,这里不是细谈的地方。
如果自然界是人类的依靠,人类社会便该有预见。
才智和精神的增长的必要性决不亚于物质的改善。知识是人生旅途中的资粮,思想第一
重要,真理是粮食,有如稻麦。缺乏科学和哲理依据的智力必然枯竭。不吸取营养的精神和
不吃不喝的胃是一样可怜的。如果还有什么比死于饥渴的躯体更能使人痛心的话,那一定是
由于得不到光明而死去的灵魂了。
进步总倾向于问题的解决。总有一天,人们会大吃一惊。人类既是向高处前进的,处于
底层深处的阶层必将自然而然地从灾区冲出。贫困的消灭将由水平的一次简单提高而得以完
成。
人们如果怀疑这种善良的解决,那就错了。
过去的影响在目前确实还是很强大的。它会卷土重来。再次获得青春的尸体是骇人的。
瞧!它大踏步地走来了。它好象是胜利者,这死尸成了征服者。它领着它的军团——种种迷
信,带着它的佩剑——专制制度,举着它的大旗——愚昧无知,来到了,不久前它还打了十
次胜仗。它前进,它威吓,它笑,它到了我们的门口。至于我们,我们不用气馁。让我们把
汉尼拔驻军的营地卖了吧。
我们有信念,我们还怕什么呢?
思想并不比江河有更多倒退的余地。
可是不要未来的人应当多想想。他们不要进步,其实他们所否认的并不是未来,而只是
他们自己。他们甘愿害暗疾,他们把过去的种种当作疫苗来给自己接种。只有一个办法可以
拒绝明天,那便是死去。
因此,不要死亡,躯体的死亡越迟越好,灵魂永不要死亡,这便是我们的愿望。
是的,谜底终将被揭开,斯芬克司终将说话,问题终将得到解决。是的,人民在十八世
纪已经受了启蒙教育,他们必将成熟于十九世纪。对此,只有白痴才怀疑!普遍的美好的生
活,在将来,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象鲜花那样遍地开放,这一前景是天经地义,必然会到
来的。
各方无限巨大的推力一同操纵着人间的事物,在一定时期使它们一一合乎逻辑,也就是
说,平衡,也就是说,到达平等。一种由天地合成的力量来自人道并统治着人类,那种力量
是创造奇迹的能手,对它来说,巧妙地排除困难并不比安排剧情的非常转变更棘手些。在来
自人间的科学和来自上方的机缘这两者的帮助下,它对被提出的问题里一些可能会使庸人感
到无法解决的矛盾是不怎么惊讶的。它从各种思想的综合分析中找到的解决方法的能力,并
不低于从各种事态的综合分析中得出的教训,从进步的这种神秘威力中人可以期望一切,有
朝一日,进步将使东方和西方在坟墓的底里相对,将使伊玛目①和波拿巴在大金字塔的内部
对话。
目前,在这洋洋大观的思想长征中,我们不要止步,不要游移,不要有停顿的时间。社
会哲学主要是和平哲学。它的目标,它应有的效果,是从研究敌对的动机中消除愤怒。它调
查,它探讨,它分析,随后,它重新组合。它通过切削的办法进行工作,它把一切方面的仇
恨全都切除。
人们不止一次看到一个社会会在一阵风暴中消失,历史中有不少民族和帝国惨遭灭顶,
有不少习俗、法律、宗教,在一天之内被一阵突然袭来的飓风全部摧毁。印度、迦勒底、波
斯、亚述、埃及的文明都先后消失了。为什么?我们不知道。这些灾难的根源何在?我们不
了解。这些社会,在当时竟是无从拯救的吗?这中间有没有它们自身的过失呢?它们是不是
曾在某种必然带来不幸的罪恶方面坚持错误,以致自取灭亡呢?在一个国家和一个民族的这
种可怕的绝灭中,自杀的因素应占多大比重呢?这些问题,都无从回答。覆盖在这些消逝了
的文明上面的,是一片黑暗。既然它们漏水,它们就被吞没了,再没有什么可说的。我们回
溯已往的若干世纪,有如注视汪洋大海中的滔天巨浪,看见一艘艘特大的船:巴比伦、尼尼
微、塔尔苏斯②、底比斯、罗马,在黑风恶浪的狂冲猛袭中,一一沉入海底,不禁意夺神
骇。但是,那边黑暗,这边光明。我们不懂古代文明的病害,却知道自己文明的疾患。我们
处处都有权利把它拿到阳光下来照照,我们瞻仰它的美丽,也要赤裸裸地揭露它的丑恶。它
哪里不对劲,我们便在哪里诊治,一旦查明病情便可研究病因,对症下药。我们的文明是二
十个世纪的成果,它既奇形怪状,但也绚烂不凡,它是值得救护的。也一定能得救。救助
它,那已经不坏,开导它,就更好。现代社会哲学的一切活动都应集中于这一目标。今天的
思想家负有一个重大的职责,那便是对文明进行听诊。
①伊玛目(iman),伊斯兰教清真寺的教长。
②塔尔苏斯(Tarse,即Tarsus),土耳其城市,在阿达纳之西。
我们要反复指出,这种听诊是能鼓舞人心的,也正是为了加强这种鼓舞作用,我们才在
一个悲惨故事中插进这几页严肃的题外话。社会可以消亡,人类却不会毁灭。地球不会因这
儿那儿有了些象伤口那样的火山口,象癣疥那样的硫质喷气孔,也不会因有座象流脓血那样
喷射着的火山而死去。人民的疾病杀不了人。
虽然如此,对社会进行临床诊断的人,谁也会有摇头的时候。最刚强、最柔和、最讲逻
辑的人有时也会迷惘。
未来果真会来到吗?人们被眼前的黑暗吓住时,几乎会对自己提出这样的问题。自私的
人和贫苦的人的会见是阴惨的。在自私的人方面,有种种成见,那种发家致富教育的毒害,
越吃越馋的胃口,财迷心窍的丧心病狂,对受苦的惧怕,有些竟恶化到了对受苦人的厌恶,
毫不容情地要满足自己的欲念,自负到了精神闭塞的状态;在贫苦的人方面,有羡慕心、嫉
妒心、见别人快乐而起的愤恨、因追求满足而发自内心深处的兽性冲动、充满了迷雾的心、
忧愁、希求、怨命、不洁而又单纯的无知。
应当继续仰望天空吗?我们见到的天边的那个光点,是不是那些在熄灭中的天体之一
呢?理想,高悬在遥远的天边,是那样微小,孤独,难以觉察,闪着亮光,看去令人心寒,
在它四周,还围绕着堆叠如山的险阻危难和恶风黑影,然而它并不比云边的星星更处于危险
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