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拿田野的钥匙”是句成语,意思是“逃之夭夭”。
②傻瓜,原文为黑话pantre。
冉阿让接过绳子,每个人都会这样机械地接受东西。
德纳第弹了一个响指,好象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喂,伙伴,你怎么搞的竟能摆脱那儿的洼地!我没敢冒险去那儿。呸!你好难闻。”
停了一下,他又说:
“我问你话,你不回答是对的,这是学习对付在预审推事前的那难堪的一刻钟。还有,
一点不说,就不怕说得太响。我看不清你的脸,又不知道你的姓名,尽管如此,你别以为我
就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我什么都知道。你敲了一下这位先生,现在你要把他藏在
一个地方,你需要的是河,这是藏祸之处。我来帮你摆脱窘境。在困难中帮助一个好人,我
很乐意。”
他尽管赞许冉阿让的缄默,显然他也在设法使他开口。他推推他的肩膀,想从侧面观察
他,并用他一直保持着的不高不低的声音叫道:
“说起洼地来,你真是一个古怪的家伙,为什么你不把这个人丢进去?”
冉阿让保持沉默。
德纳第又说,同时把一块当作领结的小布举到喉结处,这个举动更显示了一个一本正经
的人的明智:
“说实话,你这样干可能是聪明的。明天工人来补洞,肯定会找到遗忘在这儿的巴黎人
①,他们可能会根据线索,一点一点,找到你的足迹,抓到你。有人经过这阴沟。谁?他打
哪儿出去的?有人看见他出去了吗?警察十分机警。阴沟是阴险的,可以告发你。找到这样
的东西是罕见的,能引人注意,很少人干事利用阴沟,至于河流则是为众人服务的。河流是
真正的坟墓。一个月后,有人在圣克鲁的网里把这人打捞上来。好罢,这有什么关系?不过
是一具腐烂的尸体罢了,谁杀了这个人?巴黎。这样,法院根本不过问,你做得对。”
德纳第越是话多,冉阿让也就越缄默。德纳第又摇摇他的肩膀。
“现在,把生意结束一下,要平分,你看见我的钥匙了,让我看看你的钱!”
德纳第一副凶相,就象野兽一样,形状可疑,带点恫吓的神气,然而又表现得很亲善。
有一桩怪事,德纳第的态度很不自然,他的神气很不自在,尽管没有装得很神秘的样
子,他却低声说话,不时把手指放在嘴上轻声说:“嘘!”很难使人猜出其中的原因。这儿
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没有别人。冉阿让猜想可能还有其他盗贼藏在近处的角落里而德纳第不打
算和他们分赃。
德纳第又说:
“让我们结束吧!那傻瓜的衣袋里究竟有多少钱?”
冉阿让在自己的衣袋里寻找。
我们记得,他的习惯总是要带点钱在身边。他过着随时要应付困难的阴暗的生活,这使
他不得不这样做。然而这一次他措手不及,昨晚他穿上他的国民自卫军的军服时,心情颓丧
之极,所以忘了带上钱包。他只有少数零钱在他背心的口袋里,总共有三十法郎左右。他翻
转口袋,里面浸满了污泥,他把一个金路易和两个五法郎的钱币以及五六个铜币放在沟管的
长凳上。
德纳第伸长了下唇,意味深长地扭了一下脖子。
“你杀了他没捞到多少钱。”他说。
他开始放肆地摸摸冉阿让的口袋和马吕斯的口袋。冉阿让主要是注意背着光线,随便他
干。在翻着马吕斯的衣服时,德纳第用魔术师般灵巧的动作,设法撕下了一角衣襟藏在他罩
衫里面而未被冉阿让看见,大概他想这块破布以后可能会帮助他认出被害者和凶手。他在三
十法郎之外再也没有找到什么。
“不错,”他说,“两个人加起来,你们也只有这一点钱。”
他全部拿走了,忘了他所说的“平分”。
对铜币他稍稍犹豫了一下,想了想,他嘟囔着也拿了去:
“没有关系!杀人得这一点钱太少了。”
他说完后,又在罩衫下把大钥匙拉出来:
“现在你得出去了,朋友。这里和集市一样,出去是要付钱的。你既然付了,出去吧。”
于是他笑了起来。
他用钥匙来帮助一个陌生人,让除他之外的另一个人从这道门出去,他是否出于完全无
私的目的去救一个凶手?这是值得怀疑的。
德纳第帮助冉阿让把马吕斯背上,事后他踮起赤脚的脚尖走到铁栅栏门前,同时向冉阿
让做手势让他跟上来。他望望外面,把手指放在唇边,停了几秒钟;经过观察以后,他把钥
匙伸进锁眼。铁闩滑开,门转动了。没有一点轧轧声和吱呀声,动作轻巧,显然这铁栅栏门
和铰链都仔细地上了油,开的次数比人们想象的要多,这种轻巧是阴森的。这种轻巧使人感
到偷偷地来来去去,静悄悄地出出进进的夜行人以及害人的豺狼的脚步。阴渠肯定是某个秘
密集团的同谋。这沉默的铁栅栏门就是窝主。
德纳第半开着门,让冉阿让的身子刚刚能通过,他又关上了门,钥匙在锁中转两道,继
而又钻进黑暗处,没发出一点比呼吸更大的声响。他好象是用老虎的毛茸茸的爪子在走路。
不久以后,这个可怕的老天爷已看不见了。
冉阿让到了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