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马祖婆呼风唤雨 牛大人作势装腔

  大家都坐在中间屋的时候,木兰乘机会向四周围打量了一下儿。在中间屋的木隔扇之
后,是一个狭窄的屋子,只有四、五尺深,由两个侧门与中间屋相接连,通到一个铺着石头
地幽静的院子,院子里有石头凳子、石头桌子,和石板地。花盆儿和松树盆景儿,都摆在石
头架子上,四周围是石鼓状的磁凳子。墙外面有一棵很高大的树,生长在百码之外的邻人家
中。这真是美而静的地方。从后院儿屋子的窗棂中,木兰看到平亚房子的后面屋子。她看见
曼娘擦自己的衣裳。她说:“你们完了没有?”曼娘抬头看,看见木兰,她说:“进来
吧。”木兰从狭窄的后厅进去,发现这间后面的屋子里放了一张新的小床,还有别的家具,
这是新娘自己的屋子。木兰说:“你们的院子真美。”说着就想拉曼娘出去看,但是曼娘只
走到门坎儿,向院里望了望,以后那就是她自己的庭院,而且在那儿她要过以后那么多的日
子,那么多的黄昏、夜晚。
  这时,雪花打开门,请陪伴新娘的人到另一间屋里去吃面,吃双喜饽饽。
  然后,她端进栗子糕、汤面、饺子、双喜饽饽,给小姐们吃。曼娘不肯吃,雪花说:
“您现在应当吃一点儿,晚饭会有人送过来的。”
  木兰问:“她今天晚上要不要去参加喜宴,她应当去敬酒的。”
  雪花说:“是啊。照规矩,她现在还没有正式拜见公婆,那要等明天早晨。今天晚上她
不应当离开新房。平常是第三天摆喜宴,但是我们把那些礼俗都免了。连孩子们在内,只有
三桌。就是姚家、牛家,太医和他太太,还有我们自己家的人。您很幸运今天晚上,没有人
闹洞房,因为是家宴。”
  曼娘在劝促之下,吃完了一碗面,吃了几个饺子,因为是北方人,喜欢吃饺子。伴娘这
时告诉她可以脱下正式衣裳,又说等一下儿她要换衣裳,准备晚上的事情。
  曼娘听见平亚的屋里有声音,就跟雪花说:“他叫你呢。”雪花走进前屋去问他要什
么。平亚有气无力的说:“我叫你好几次了。新娘在哪儿呢?”
  雪花很快走回来,笑着说:“新郎是叫您呢。我们都该死,他叫了好多次,我们都没听
见,最后还是您新娘听见的。”
  曼娘走进去。木兰想到一件事,走出中间屋,问她的丫鬟锦儿:“银屏在哪儿呢?”
  锦儿说:“她说她肚子疼,婚礼一完她就回家了。”
  木兰又问:“你看见体仁没有?”
  锦儿说:“没有。我想他也回家了吧。”
  木兰没说什么,告诉曼娘她要去找她母亲,就带着莫愁和锦儿走了。
  她们到里院儿曾太太屋里去,进屋看见四位太太,她母亲,曼娘的母亲,牛太太,蒋太
医的太太,大家正在闲说话儿。桂姐则正和牛太太的女儿素云在另一个角儿上闲谈。姐妹二
人进了屋子,向众人行礼。牛太太说:“姚太太,我向您道喜,您怎么养得两个这么美的女
儿啊?看她俩一眼,心里都高兴。”
  蒋太医的太太说:“我们先生常常在家里夸奖她们姐妹。我听说她们俩都长于家事,又
通文墨。缝衣裳,炒菜做饭,扎花儿刺绣之外,什么天文、地理、数学、医道都懂呢。”
  木兰的母亲说:“您说哪儿的话呀?都是您和您先生喜欢她们,宠爱她们就是了。”
  牛太太说:“木兰、莫愁,你们姐儿俩过来,让我看看你们。你们不是很像戏台上多才
多艺的美女吗?能娶这样儿美女的人家可是真有福气。她们风度这么好。在这种新时代,教
养女儿真不容易呢。连女孩子也要进洋学堂,学作文章。她们一毕业,说自由结婚,学新派
头儿,可就是不懂礼貌,这个世界可怎么好哇?”
  她说话的声音清亮利落,从容不迫,是发号施令惯了的腔调儿,也没人会向她反驳的。
她又接着说:“俗语说得好,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子最重要的是管家,伺候长辈,管理下
人,生儿育女。有的能念书,有的不能,怎么能勉强?可是风气变了,都想上学,都想念
书,回家之后,还不是总要嫁个男人,在学校学的还不是一样儿也没用。有好多人就只知道
四五二十,五五二十五,还不是一样发大财,做高官。”
  这一会儿她一直死盯着木兰和莫愁,又转向她俩的母亲说:“您从来没给她俩裹脚哇?”
  姚太太说:“她父亲不让我给她们裹。”
  牛太太说:“不裹脚慢慢流行了。素云十岁的时候儿,我给她裹的脚。现在不要裹了,
只好由着她,因为政府禁止裹脚。以后中国的女孩子都像旗人的大脚了。”
  素云听见母亲提她的名字,她转过脸儿来听。她母亲叫她:“素云,过来,跟你妹妹说
说话儿。”
  素云很高雅大方的走过来,完全一副官宦之家闺秀小姐的样子。她穿着高雅,举止高
雅,谈吐高雅。她不冒失、不粗鲁;高雅而矜持;并不缺乏柔媚温婉,而是有点儿过于高
雅,稍微失之于矫揉造作,微欠几分天真自然。总而言之,她是礼教社会的产物。她有拿着
香手绢儿掩着鼻子的习惯,好像她的芳香气质随时有受别人污染的危险。她的姿式很容易让
人想起古代美人的“西施捧心”。是“捧心”也罢,是牙疼也罢,总是有双眉紧皱的习惯。
  几位太太正在品评女孩子的脚。素云的两只脚脚背都有点儿隆起,就因为曾经裹过脚,
也比自然的脚小一点儿。木兰有一件自己不如意的事,就是她的脚有点儿太大。素云说:
“姚小姐的脚再小一点儿就好了。我的脚现在虽然并不再裹,尽量想让两只脚长大,总是长
得不够大。”木兰说:“不要那么说。就是以自然的脚来说,小一点儿还是好。”
  这是素云第一次说话时胜了木兰。素云知道自己已经占了上风,木兰却还不知道。素云
又接着说:
  “我昨天在谭侍郎公馆里,谭家大小姐也是不裹脚的,她说军训总部徐会办的女儿也是
不裹脚的。”素云把官场中的官名人名说得滚瓜烂熟。木兰不认得大官的千金小姐。这是素
云第二方面胜过木兰的。
  不过,木兰还是很爱慕素云,因为她看见一个美女,不由得就爱。她妹妹莫愁为人实
际,她认为这是官场势力,后来在家里告诉木兰,说她一点儿也不喜爱素云。
  对别的太太的种种事情,牛太太有千里眼顺风耳的本领。也许是由于她的头脑清楚,不
必追求细节详情,她就能知道自己想到的事情,直截了当,而且断然无疑。她现正在计算曾
家、姚家,和她们自己家,这三家青年男女的前途。她自己有两个儿子。怀瑜年十九,东瑜
年十七。怀瑜已经和陈家小姐订婚。东瑜还太小,她那老谋深算的头脑,正在打算儿子与高
官厚禄的人家联姻。姚家不是官宦之家。她打算与曾家结亲。她的女儿素云,十五岁,可以
嫁给经亚或是荪亚。她知道木兰和曾家的亲密关系,也许木兰会嫁给曾家的一个儿子。因
此,她就特别注意木兰,又观察经亚荪亚的个性。
  一般人大概要挑年轻活泼的荪亚,但是牛太太并非一般的女人。她希望找个会做官的女
婿,她也知道会做官的人所具有的条件,那些条件和一般做人所必须的条件,截然不同。照
当年的情形论,好人不能够做官;活动的人也不能做官;缺乏耐性的人也不能做官;诚实的
人不能做官;有学问的人不能做官;太聪明的人不能做官;敏感有良心的人不能做官;勇气
太大的人也不能做官。官场的人物,甚至于那个时代的腐败官僚,也是形形色色不一的,因
为官场人物的来源是形形色色不一的缘故。官场就像一个海,官宦人家各样的子弟,所有不
能以别的方法谋生的,自然也有些个诚实的、有学问的、活动的、有良心的,都跟其他不成
材的,像垃圾一样,一齐倾倒在这个宦海里。但是在这个宦海之中,风浪很多,有的人沉
下,有的人浮起,只是富有精力才智,再加上几分黑心的人,才能够乘风破浪,飞黄腾达。
在那千万的官员之中,一个人必须既不太诚实,也不太急躁,也不太想有作为,也不太想求
进步,不太敏感,不太讲良心,还有后台撑腰,大概才能确保官运亨通。
  现在经亚是正常的聪明,受正常的教养,也是正常的驯顺,也是正常的保守,沉静而谨
慎,有羞涩怯懦的美德,自然不容易招事闯祸。荪亚过分坦诚,轻浮急躁。经亚天性谦退,
他那严厉的父亲已经把他那勇敢之气完全折磨罄尽。荪亚是家中幼子,任其自然,没有驯
服,没经过改造。牛太太最后的判断是,以她官场的背景来支持,经亚会平步青云。荪亚的
情形则渺不可测,也许会有正统派官绅所忌讳的那种新奇不经的思想。所以牛太太的心里就
看中了经亚。
  牛太太并不是好讥笑别人的女人,只是一个野心勃勃,实际而又能干的女人,凭对现实
环境的真正了解而获取利益。她不仅是已经训练了丈夫,而且推动他去获取了权力地位,官
上加官,步步高升了。她丈夫不是个无害于人老老实实的人吗?她不是已经给他弄到巨额的
财产吗?她不是因此已经闹得北京满城风雨了吗?她丈夫在她面前,敢说他之得做度支部大
臣不是完全由于她表姐嫁了大学士的关系吗?她丈夫姓牛,她娘家姓马。在北京茶馆儿酒肆
里,就流行了用牛马来讽刺这位度支部大臣的歌谣。那歌谣是:
    黄牛扁蹄
    白马得得
    牛马齐轭
    百姓别活
  牛太太有个外号儿叫“马祖婆”。马祖婆是佛教禅宗里的女菩萨,神通广大,佛法无
边。因为这个名字多少带有恭维之意,有时人当面叫她“马祖婆”,她居然心中窃喜。牛先
生则被朋友们称之为“牛财神”。因此又有一个歌谣,不过不太恭维他,说牛吃死摇钱树,
填满大肚子。歌谣是:
    好牛不踏后园地
    好马不吃门前草
    摇钱树下
    吃个肚皮饱
  摇钱树是人想象中的一种树,树枝子上长着一串串的铜钱,果子像圆圆的金丸儿,垂下
来就像榆树上的榆钱一样。人只要过去把摇钱树一摇,金子如雨般自树上落下,人只要弯弯
腰拾起来就成了。
  这个时候儿,太太们听说牛大人已经驾临,是参加喜宴来的。像平常一样的气派,四人
大轿,八个跟班儿的,这些人都得供给酒饭,需要赏给酒钱。曾先生在前厅迎接,前厅那时
有木兰的父亲,蒋太医,他们行官礼,一声声的大人长,大人短的,木兰的父亲勉强忍耐那
套官场俗气。
  牛大人原不知道自己飞黄腾达的原因,因为都是由他太太一手造成的。他的脸是一团
肉,生得并不好看。自从官运亨通,北京城的相命的都说他生得是标准的福相。不错,照相
书上说,胖就表示好脾气,按一般道理说,自然就有福气。但是他的脸并不是真正一团和气
的脸,也不是聪明愉快的脸,而是庸俗贪婪的脸。
  他家世代开钱庄,在北京天津都有生意。在清朝末叶,科第与官员的任用制度逐渐腐
败,科第与官爵都按定价出卖,尤其以遇有旱涝之灾,朝廷需款孔急之时为甚。这位大人最
初就是买了捐班儿的举人,后来向有权势的太监捐献,奉派为兵部军需监,主管购买军粮等
物资。果然本钱不白下,利润甚厚,又由于他太太与大学士的太太为表亲的关系,于是在宦
海之中,一帆风顺。
  牛大人于是有了自信心,除去在自己太太面前,在别人面前开始装腔作势。牛太太比他
大一岁。他也相信自己并不愚蠢,也不平庸。为表示自己不愚蠢不平庸,他便常常教训别
人,尤其是对低级员司。不过人家不是付诸一笑,就是背后挖苦他,但是在他面前,则毕恭
毕敬,甚至于对他谄媚奉承,因为知道他喜爱吃这一套。这么一来,他的自信心便越发加强
了。在他家里,禁止人说“牛”字。仆人们就永远不说“牛”字,在他背后则故意不断的
说。北京有好多巷子,叫很怪的名字。有“牛尾巴胡同”,“牛毛大院”儿。他府上一位谄
媚逢迎的秘书,开始把“牛毛大院”儿改叫“官人大院”儿,而牛大官人竟表示赞许。但是
这个前例却很危险,因为牛府一个仆人居然把“牛尾巴胡同”改称为“官人尾巴胡同”,这
当然可笑。而牛奶也成为“官人奶”,这就更糟。此外,就外表而论,牛大人是受一般人尊
敬的国之大臣。若不苛求,牛大人也可以说不是个坏人,可是偏有人要追他的底细。他主管
度支部公务,他太太则经营他们的钱庄,于是生意兴隆,接受存款,便是合法的纳贿的途
径。当时攻击官僚腐败的,再没有比牛大人攻击得更激烈,而也更理直气壮的。牛大人也学
会了几句诗文雅语,因为在官场应酬上是用得着的。可是有时候儿会弄错。有一句成语是
“鹤立鸡群,”表示才能美貌超群出众之意,这句话令人听起来满舒服。有一次,牛大人当
众讲演,要表示自己谦恭,却误说成鹤立鸡群。他说:“本人有幸与诸位共事,可以说是鹤
立鸡群”。有几个人一听他用错了成语,勉强抑制住笑声,而牛大人根本没有觉得什么不
对。讲演之后,大家就私下传开,成了北京城官场里的笑柄。
  牛大人,和曾先生一样,也是原籍山东,认得袁世凯。他把不少同乡引荐给袁世凯。那
时袁世凯高官蹿升,可以说是清廷最重要的人物,一手掌握训练出来的“新军”大权。由于
这种关系,曾文璞方得以做电报局的副总监,所以这两家的深厚关系,可以说是恩高义重。
  那天晚上,大家就座,喜宴开始。
  在第三个院子里的大厅,摆了三张八仙桌儿,院子里悬挂着姚家、牛家、蒋太医送来的
红绸子喜幛。宴席即将开始之前,木兰的舅父也来加入。除去成年人之外,三家的小姐少爷
也一同坐席,那种情形之下,男女是可以同席的。经亚和牛家的大少爷与男人同桌,荪亚和
牛家的小男孩子则和四个女孩子一同坐。另一桌坐的是妇人和小孩子。新娘和母亲孙太太和
一个近亲坐上座。木兰的干姐珊瑚没有来,姚太太也没有来,说她身体不舒服,并且家里也
得有人看家,因为不能把全家交给用人。
  因为是宴席,虽然是不拘形式,也有酒。男人桌上边谈边饮,曾太太因为新郎不能来,
也不能向客人敬酒,再三向客人敬致歉意,不过她说饭后请大家去看新娘。蒋太医的太太和
牛太太因为没见过新娘,急于饭后去看她。牛太太提请大家举杯祝新郎新娘健康,她向曾太
太道贺,评论新娘的美貌和风度。曾太太也夸奖道:“我这个儿媳妇,无论长辈晚辈,大家
都喜欢她。她从小就是聪明规矩的姑娘。牛太太,咱们是自己人,虽然她是我的亲侄女儿,
也是要这么实话实说。今天您一看见她打扮成新娘的样子,盛装之下,您一定会想她是天仙
下凡呢。可是过一会儿,您又会发现女人的四德具备。
  她父母把她教养得这么好,我真该千恩万谢才是。”
  大家静默了一会儿,因为大喜之日谁也不愿提起新郎的病况。
  曼娘的母亲看见自己女儿出嫁荣华富贵的情形,心里想起了死去的丈夫,心想丈夫若能
活着看见女儿嫁到这么好的人家,一定也很高兴,因此自然心里又难过。婚礼之后,她就没
看见女儿,还要等到明天。一则因为她是新娘的母亲,二则因为她是个寡妇,寡妇是不能进
新房的。现在听见平亚的母亲提到她和死去的丈夫怎样教导曼娘,一阵心酸,泪从眼角儿流
出来。
  曾太太和别的女人自然知道她为什么落泪,桂姐赶紧提别的事,好岔过这个话题。她
说:“我敬您一杯酒,保证明年您抱外孙子。将来外孙子长大之后做大官,您还可以受皇家
的封诰呢。”每个人都说是,都大笑了。
  曼娘的母亲说:“我是个不中用的人,又不懂北京城的礼节。在这大喜的日子,我也不
会做什么。什么事都是亲家公亲家母给我们母女准备的,他们两位太好了。我只希望这个孩
子做个孝顺的儿媳妇,不要辜负长辈的疼爱。”说着用手指头擦了擦眼泪。
  饭后,曼娘的母亲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别人去看新娘。男人里,只有冯舅爷与蒋太医
过去。新娘已经有准备。由伴娘和雪花帮助,她已经换了衣裳,不过仍然还戴着凤冠,因为
担心打扰新郎,曼娘预备在后屋里和来人相见。因为后屋子不大,人多拥挤,来的都是至亲
近友,没人照通常那样说令人发窘的话逗引新娘发笑。
  新娘在床前站着不动,任由大家看,凤冠上的珠串坠子由头发上垂下来,她看来真是
美。木兰和莫愁到她身边去,预备随时保护她,其实用不着。
  太医到前屋去看平亚,他出来之后,大家让他坐下,但是他说:“不必,我也就要走
了。”他这个老人说话声音温和,胡子飘飘然,现在嘴里抽着旱烟袋,有二尺长。
  木兰对曼娘说:“这是蒋太医。”然后又对大家说:“他们两位都是大夫。一个治身上
的病,一个治心里的病。”曼娘听到那太医的名字,想起前两天那次焦急的会见,不由得脸
上绯红,不过蒋太医没有留意。
  过了一会儿,大家走了,屋里只剩下伴娘和两个丫鬟,她们帮着新娘卸装。一切料理完
毕,伴娘向新娘说了几句吉祥话儿,催请新娘到新郎屋里去,自己出来,随手关上了屋门。
  现在屋里只有曼娘和平亚两人。平亚睡着了,曼娘没惊动他,因为睡眠对他很是需要。
她看见一切都给新郎准备妥当,便一人静坐。后来她把平亚的帐子拉拢,就回到自己屋里去。
  在自己的屋里,在烛影摇红之下坐着,坐了好久,好久,想一切过去的事,又想到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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