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撕裂

    夕里子璞赤她笑起来。
    她的笑盘在大澡堂中大大回响,彷佛好几个人一齐大笑的感觉。
    吓一跳的是珠美,以及坐在夕里子膝头上泡热水的三宅久美。
    “有什么好笑的?”珠美说。
    “你呀。”夕里子好不容易忍住笑。“应该说‘有乡土气息的温泉’才是。”
    “我说了什么?”
    “你说是‘有乾土气息’的温泉哦。”
    这回轮到珠美璞迹而笑了。
    注入大量热水的大澡堂,其实是黑亮的石造澡池,水有点白浊,很有温泉情“哎,有什
么事好笑?”莫名其妙的欠美没趣地问。
    “抱歉,久美。这个姐姐呀,搞错了一句话。”夕里子说。“想出去了?”
    “不要。我想再泡一会。”久美摇摇头。
    “咦,久美,你喜欢泡热水呀?”
    珠美用毛巾去摩擎久美的身体。
    “好痒!”久美咕唔她笑。
    “对不起。”一起泡水的女性搭讪。“你们是从东京来的吗?”
    “嗯。”夕里子回答。
    在澡堂里,她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失声的回响。
    那女子年约四十,身材均匀,脸型端庄。
    “是姊姊吗?”
    “我和她是的。这小丫头是替人看管的。”夕里子摸摸久美的头。
    “好极啦。姐姐,我和你看起来不像母女。”珠美调侃地说。
    “傻瓜。”夕里子瞪眼。
    “两位都很年轻。高中生吗?”
    “是的。舍妹是中三学生。”
    “我儿子已二十三岁了。难得来到了温泉,他竟然只在房间洗澡。是不是很怪癖?”
    “正是那种年龄的表现?”珠美陈述她冷静的意见。
    “说的也是。”
    那女人一直看着久美。
    “我脸上有什么?”久美说。
    “唤,对不超。看到你时,不知怎地想起哪个认识的人。对不起哦。”
    “没关系。因为我爸爸也时常盯着我看的。”
    “一定很疼你了。”
    “怎样说呢!假如他疼我的话,就不会马上跑去别处了。”
    “久美。洗洗身体好吗?”
    “嗯。”
    “我用你洗。”
    珠美先和久美出去洗身处,全身满是肥皂泡地闹着玩。
    “她是么女,对小孩子觉得好奇。”夕里子说。
    “你很稳重哪。”
    “没有的事。”夕里子有点脸红。
    “喂,别动!”珠美在喊。
    “很痒嘛。”久美在呱呱呼。
    “我也怕痒。”那女人笑说。“那孩子很像我小时侯。”
    “你也是从东京来的?”夕里子问。
    “嗯。”
    “以前来过这儿吗?”
    那女人似乎赫然一惊的样子。
    “不。为何这样问?”
    “猜猜而已。刚才你不是从窗口眺望外面么?当时的表情……对不起,我随便说的。”
    “不,没关系……”女人惊讶地看着夕里子。
    “我是第一次来。”夕里子望望窗外。“这里是一个安静的好地方。”
    “这个市镇?是的。但对住在这里的人来说又如何?年轻人好像呆不下去似的。”女人
说。“一家人旅行吗?”
    “不。就我们三个。”
    “嘀,好稀奇。”
    “先母逝世了,家父出差中。我们有点事出来一趟。”
    “哦……那我知道你看似很稳重的理由了。”女人笑一笑。“我叫增浏光子。”
    “我是佐佐本夕里子,舍妹叫珠美。那孩子叫久美。”
    “逗留几天?”
    “大概……还不清楚。”夕里子说。
    增浏大叹一口气。
    “我也出去啦。到这些地方来,最好分几次来泡水。浸泡过皮肤变得滑溜溜的。不过,
你还年轻,没有那个必要啦。”
    “哪有的事。”夕里子笑了。
    两人正要从澡池走出来的时候澎一声,彷佛碰到什么的声音。
    夕里子回过头去,不由屏息。
    大澡堂的窗子外边,是高高的树丛形成的“围墙”,远处可以看到附近的山。外面已
暗,但树丛的前面是院子,而且有水银灯照射,所以窗口附近并不太暗。
    有个女人站在那里。
    不,正确地说,她是走进树丛和窗户的隙缝间,紧紧贴在窗上,彷佛企固透过窗子进入
澡堂之中的样子。
    “她在流血……”夕里子说。
    那女人两手碎碎地敲玻璃,好像想捉住玻璃的样子。她的眼睛睁得老大,毛衣的胸前一
带有血在蔓延,即使隔着因蒸气而模糊了的玻璃也看得很清楚。
    女人以可怕的脸孔环视大澡堂的里头,然后视线定住了。
    她张大嘴巴在说什么。她的嘴巴在动,可是听不见声音,因为玻璃太停了。
    女人咚地膝头就地,然后就这样滑着蹲在地上。
    女人的手印留在玻璃上,混和着血,造成令人不寒而栗的血痕。
    “怎么啦?”
    珠美所在的沈身处背向窗户,现在才察觉澡堂有异样。
    “不好了……有人……浑身是血!”
    “嘎?”
    “多半……被刺中了!珠美,久美交给你!我马上出去通知旅馆的人。”
    夕里子正要走出大澡堂时,突然听到那女人---增浏光子的喃语。
    由于澡堂中的说话声有回叫,所以才听得见。当然听得不太清楚增浏光子好像是说:
“叶……”

                      ※               ※                 ※

    “请问---”
    门打开了,抵达时而来迎接的旅馆主人出现在门后。
    “有什么事吗?”夕里子放下筷子。
    “打搅你用饭,对不起。警方的人说有事请教……”
    “刚才不是讲完了么?”
    “他说请你务必再来一趟。”
    “是吗?”夕里子叹息。“好吧。”
    “万分抱歉。”
    夕里子累极了,肚子又饿。
    珠美在列车上已吃过饭,刚才又老早吃过旅馆预备的晚饭,跟久美两个上床睡了,而夕
里子必须回答警方的诸多问话,晚饭也迟了吃。
    好不容易坐下来开始用冷却了的饭菜时,旅馆主人又来叫她了。
    没法子。回来再吃吧。
    夕里子站起来,走出房间。
    “我应该去哪个地方?”
    “他在这边尽头的房间等着。”
    “好……”
    夕里子打着呵欠过去。
    的确筋疲力倦。当然她也很在意那宗命案,可是现在只想快快吃了饭休息。
    “对不起。”她打开房门。“我是佐佐本。”
    房间里头很暗,难道走错了?
    不,有人在。突然,夕里子觉得恐惧。
    搞不好是刚才命案的凶手以为被夕里于看到了脸孔---怎么办?
    灯光啦地亮了。夕里子不由目眩地闭起眼睛“抓到你了。应该怎样受处分?”
    夕里子睁开眼睛,见到国友站在那里,顿时难以置信地楞住了。
    “国友……”
    “你为何总是瞒着我鲁葬行事?”
    “我---”
    “不要骂珠美哦。”
    “是她!”夕里子皱眉。
    “她在担心你。我也是。”
    “我知道。可是---”
    “你和三宅的女儿在一起,是不是?”
    “是的。所以---不敢通知你。”
    “你想瞒住我,私下跟三宅交易?”国友摇摇头。“知道吗?那是大人的工作。
    你是办不到的。”
    “但……把那孩子当人质的事,你身为刑警是做不出来的呀。所以……”
    “我被轻看了。”国方叹息。“假如那是救绫子的唯一办法的话,我也做得到。
    革职?你以为我会在意那种事?”
    泪水从夕里子的眼眶溢出,然后夕里子用力一把抱住国友……
    “平静下来了?”
    国友等夕里子哭完后,泡一杯茶给她。“喝了这个。”
    “对不起……”夕里子终于破涕为笑。“你请了假?”
    “我硬硬说服了三崎兄的。”
    “是我不好。”
    “总之,问题是看三宅是否真的来了这里。”
    “哎,国友。今晚的事件你听说了吧?”
    “当然。我之所以决定跟你这样讨论,也是因为那件事的缘故。说不定有危险迫近
了。”
    “你想会有什么关连不成?”
    “不晓得。被杀的是---”
    “叫做安井叶江。听说是这里的女侍。”
    “是吗?说巧合也太巧合啦。”
    “不仅如此。跟我们一起入浴的太太,也曾溜口喊她的名字。”
    “认识的人?”
    “但那位太太说是第一次来这里的,一定是撒谎。你想她为何撒那个谎?”
    “等等嘛。那个要等此地瞥周的搜查结果出来---”
    “可能来不及了。我决定明天就去三宅的老家看看。国友,你来不来?”
    “当然去。我试着问问这里的警界朋友好了。”
    “可是---万一被问为何有事去那边的话呢?”
    国友笑一笑。“我就说,我借了钱给他。”
    夕里子笑了,然后把头俱靠在国友的胸膛,说:“姐姐一定没事的。”
    “嗯。”
    “我要去睡了。”
    “明天我叫醒你。”
    “好的。”
    夕里子走出房间之前,再靠近国友身边轻吻一下。
    “什么时候,我们两个来这儿。”
    “我还是高中生哦。”夕里子说。“晚安……”
    “晚安。”
    夕里子在走廊上走着,回过头去,确定国友在看自己时,又安心地迈步向前。
    甚至不觉得肚饿。夕里子回到房间,突然疲倦感击来,几乎没有钻进棉被的记忆就一下
子睡着了……

                      ※               ※                 ※

    “喂,停车。”三宅说。
    “什么呀。”金井停下车来。“怎么啦?”
    跟在金井他们车后面的阿唯也立刻停车。
    三宅下了车。已经入夜了,山问的道路几乎暗成一片。
    “发生什么事?”阿唯从车上出来。
    三宅走到路边,大叹一口气。
    “就是这里。”
    “什么?”
    “到了。”
    “喂……这是山中哦。”
    “那就是市镇了。”
    金井和阿唯也走过来。
    从高地俯望下面,市镇就在眼前。
    不是人大的市镇,不过肯定是市镇没错。
    市镇的灯火在闪烁,四处枭枭升起的是白色的热蒸气。
    “回来啦。”三宅哺语。“回到我的故乡了。”
    金井耸耸肩,说:
    “伤感起来啦,老大,与我们无关吧。”
    “有啥不好?”出乎意外地,阿唯搭住三宅的肩膀。“自己出生的地方嘛,仔细地着个
饱好了。”
    阿唯用手把玩颈上的饰物,发出沙啦沙啦的声音。
    “我不能进城去,说不定受通缉到此了。”三宅说。
    汽车收音机的新闻广播,已经播出三宅的名字了。
    “那,怎么办?”
    “只好在车上过夜了。”
    “在这样的路边停车过夜?”
    “有个好地方,可以充分藏起两部车子来。”
    “那就带路吧。”金井催促他。“行李箱后面的妞儿怎么办?”
    “让她出来好了。前面的路不好走,在里边等于是身处地狱。”
    “反正都是地狱嘛。”阿唯笑说。
    “不行。”三宅说。“先说好,不能杀她。”
    “喂---”金井回过头来,知道三宅用指着,悻然一惊。“干什么?”
    “假如你要杀那女孩的话,我先杀了你们。明白吗?委托这件工作的是我,决定权也在
我。懂吗?”
    “脑袋冷静点好不好?”
    金井笑了,他的笑容有点痊变。
    “假如你那么想救她的话,有哈关系?”阿唯说。“工作还没结束,现在争执也不能成
事的。”
    “好吧。”金井啧啧舌头。“老人家就是这样……”
    “快上车。”
    三宅收起手回到车旁,打开行李箱。
    绫子已经张开眼睛。
    “怎样?痛不痛?”三宅解开绫子的绳索。“对不起,使你遭受不幸。”
    手脚被绑太久的关系,绫子觉得全身麻痹了。三宅扶她坐在车座上。
    “不要紧吧?”三宅说。
    “还好……”绫子点点头。“药力见效的关系吧,昏昏沉沉的。”
    “很快就好的。”
    “你呢?心脏没事了?”
    “嗯。是你我吃药的吧?谢谢你。”
    “好极啦。我吓一跳……”
    三宅的手接住胸口。“可能是天罚哪!”他笑。“来,坐好,很快就到目的地了。”
    三宅回头说:“出发吧---喂。”
    不见金井的影子。三宅困惑了。
    由于天很黑,看不清楚,可是刚才明明在这里的……
    “喂。”三宅走近阿唯的事。“金井呢?”
    “嘎?”阿唯从窗口探脸出来。“他不是在你那边吗?”。
    “不,我没看见他。”
    “怎会……哎,你在哪儿?”阿唯大声喊,可是没回应。“不来啦,好不容易来到这儿
的。”
    “奇怪。怕在那边的路边……那下面是悬崖哦,虽然不很高。会不会太黑了,掉了下
去?”
    “掉了下去?”
    “不,我当然不晓得。只是---”三宅回到原地,从旁边窥望下面。“很暗,看不见。
有没有手电筒?”
    “有,我恰好带着。”
    阿唯把手电筒递给他。
    圆圆的光环照着斜坡“在那边,果然掉下去了。”三宅笑了。
    “哎哟。是不是受了重伤?”
    “不是很斜的地方,那么一点点斜度不会怎样摔坏人的,你拿着这个照着我。
    一定是碰到头,晕倒了。”
    三宅在手电筒光线照射下,小心翼翼地走下去。
    金井趴着倒在二米左右的斜坡下面。
    “惹麻烦的家伙……喂,振作些。”三宅伸手去垃金井的手臂。
    “怎么样?”阿唯在上面喊。
    “照过来一点。不行啊,看来他的头碰得相当厉害……”
    三宅想把金井翻过来。由于足下是斜坡,有滑下的危险,活动有点困难,最后总算抓住
他的手腕把他拉过来。
    “什么?”三宅膛目。
    手电筒的光照出金井的脸。
    他的眼睛瞪大,脸上流露因突然的恐惧和露怕而张开嘴巴想喊的样子。
    可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金井的喉咙被撕裂了近乎一半,血倘出来。那几乎是不能置信的可怖光景。
    突然周围亮起来,三宅差点跳起来。
    云层飘散了,月亮探脸出来。
    月光照着血染全身,早已命绝了的金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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