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站在波洛房间的窗户旁悠闲地望着下面的大街。
“奇怪呀!”我突然脱口而出。
“怎么啦,我的朋友?”波洛端坐在他舒适的摇椅里,语调平静地问。
“波洛,请推求如下事实!——位年轻女人衣着华贵——头戴时髦的帽子,身穿富
丽的裘皮大衣。她正慢慢地走过来。边走边看两旁的房子。二个男子和一个中年女人正
盯捎尾随着她,而她一无所知。突然又来了一个男孩在她身后指指点点,打着手势。这
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女子是个坏蛋?还是盯梢的人是准备逮捕她的侦探?或者,他们都
是坏蛋。正准备设圈套让无辜的受害者中计?大侦探对此有何高见?”
“我的朋支,大侦探像往常一样。按最简单的办法行事。
他要亲自站起来看看。”这样,我的朋友和我一起站到了窗口。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发出一阵惬意的格格笑声。
“像往常一样,你推求的事实被你不可救药的罗曼蒂克想法扭曲了。那是玛丽。马
维尔小姐,著名的电影明星。她身后跟的是一帮认识她的崇拜者。而且。顺使说一句。
我亲爱的黑斯廷斯,她对背后的事实一清二楚!”
我笑了起来。
“这样就都解释清楚了!不过,你对此并无成绩,波洛。这只不过是因为你认识她。”
“你看过多少次玛丽。马维尔演的电影,亲爱的?”
我想了想。
“大概有十多次吧。”
“而我—只看过一次!可是我就认出了她,你却没有。”
“她现在这样子和她在电影上很不一样。”我笨头笨脑地答道。
“哈!”波洛叫道,“你难道指望她在伦敦的大街上散步时头戴牛仔帽,或光着双
脚,像个爱尔兰姑娘那样束把辫子吗?你总是考虑无关紧要的事情!请你想一想那位舞
蹈家瓦莱里亚。圣克莱尔的情况。”
我有点生气地耸耸肩膀。
“不过,还是宽慰宽慰你自己吧,我的朋友。”波洛语调平和下来说,“并不是所
有的人都能像赫尔克里。波洛一样聪明的!我对此非常清楚。”
“你对你自己确实比对我认识的任何人的评价都高!”
我大声说,有些怂恿又有些气恼。
“你会怎么看?当一个人卓然不凡时,他自已是知道的!其他人也该持同样看法一
还有,如果我没搞错的话,玛丽。马维尔小姐也持此观点。”
“什么?”
“毫无疑问。她要到这里来。”
“你怎么猜得出来?”
“很简单。这条街不是贵人常来的地方,我的朋友!在这条街上,没有名医,没有
著名的牙科大夫—更没有时髦的女帽商!可是却有一个一流的侦探。”
像往常一样,波洛这次又说对了。过了不一会儿,那位美国影星被领进房间。我们
都站起身来。
玛丽。马维尔无疑是银幕上最受欢迎的女演员。她在她丈夫格雷戈里。罗尔夫的陪
同下,最近刚到英国;她丈夫也是一位电影明星。他们一年之前在美国举行了婚礼,这
是他们初次到英国来。人们为他们举行了盛大的招待会。每一个人都对玛丽。马维尔着
迷,她华丽的衣服,她的裘皮大衣以及她的首饰。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颗宝石,那颗
宝石有一个和它主人声誉相当的绰号,被称为“西方之星”,关于这颗著名的宝石,真
真假假的文章写了很多,据称,它的保险金额高达五万英镑。我和波洛一起问候我们漂
亮的当事人的时候,所有这些细节飞快地掠过我的脑际。马维尔小姐娇小玲珑,身材苗
条,长相非常漂亮,那一双大大的蓝眼睛,像个孩子一样天真无邪。波洛给她拉过来一
把椅子,她一坐下来立刻开始说话。
“也许您会认为我很傻,波洛先生。不过克朗肖昨天晚上给我讲了您多么了不起,
曾经揭开了他侄子的死亡之谜。我觉得我也必须来向您求教。我敢说这仅仅是。一个愚
蠢的恶作剧—格雷戈里这么说一不过它还是让我担心得要死。”
她停下来喘了口气,波洛鼓励她继续说下去“请继续讲,夫人。您看得出。我还是
不明白。”
“都是因为这些信。”马维尔小姐打开她的手皮包,拿出来三个信封交给波洛。
波洛仔细地阅读这三封信。
“信封很便宜—姓名和地址打印得很工整。让我们再看看里面。”他掏出信纸。
我过去和他-起看,俯身在他的肩膀上。第一封信只有一句话,和信封一样打印得很
清楚。它的内容是:那颗大钻石是神的左眼,它从哪里来必须归还到哪里去。
第二封信和第一封信内容是完全相同的,但第三封信就详细多了:你已经被警告过
了。可是你没有遵守。现在,这颗钻石将要从你身上取走。在月满之曰,原本是神的左
眼和右眼的两颗宝石将归还给神。这样写了就会这样做。
“看第一封信的树候我还以为是个玩笑,”马维尔小姐解释说,“当我收到第二封
信时,我开始担心;第三封信是昨天到的。在我看来,不管怎么说,事情可能会比我想
象的更加严重。”
“我看得出它们不是邮寄来的。”
“对。它们是被人送来的—送信的是一个中国人。这正是我害怕的原因。”
“为什么?”
“因为三年前格雷戈里是在圣弗兰西斯科从一个中国人那里买到这颗宝石的。”
“我明白了,夫人,您相信这颗宝石就是—”“西方之星。”马维尔小姐紧接着说,
“正是如此。那时候,格雷戈里听说关于这颗宝石有些传闻,可是那个中国人拒绝透露
任何消息。格雷戈里说,当时那人看起来吓得要死,急于耍把这东西脱手。他的要价只
是它价值的十分之一。它是格雷戈里送我的结婚礼物。”
波洛沉思地点点头。
“这听起来好像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传奇故事。不过—谁知道呢?啊,拜托你,
黑斯廷斯,把我的小历书递给我。”
我照办了。
波洛翻着书页说,“什么时候是月满之日?嗯,下星期五。那就是说还有三天时间。
夫人,您来请我给您出主意—我把我的主意说给你听。这也许是一个恶作剧—也很可能
不是!所以,我奉劝您把这颗宝石交给我,由我保管到下个星期五。那时我们想怎么办
就怎么办了。”
女明星的脸上掠过一层淡淡的愁云,她不自然地回答道:“恐怕那不可能。”
“您把它带在身上—是吗?”波洛仔细地注视着她。
那女人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把手伸进连衣裙的胸口处,掏出一条长长的细项链。
她朝前探身,松开了手。在她的掌心,托着一颗白得耀眼的宝石。晶莹透亮,璀璨夺目。
波洛深深吸了一口气。
“了不起!”他低语道,“您能让我看看吗,夫人?”他把宝石拿到自己手里,仔
细地审视了一番。然后又稍一躬身,还给了她,“真是一颗无以伦比的宝石—毫无瑕疵。
您把它带在身上随处乱跑吗?太大意啦!”
“不,不,其实我非常小心,波洛先生。我总是把它锁在我的首饰盒里,存放在宾
馆的贵重物品保存处。我们住在富丽宾馆,您知道。今天我是为了让您看看才带来的。”
“那么,你会交给我来保管吗?你会按老波洛的主意办吗?”
“啊,是这样的,波洛先生。星期五我们要到亚德利庄园去和亚德利勋爵夫妇共度
几日。”
她的话使我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一些流言蜚语—是怎么说的呢?几年前,亚德利
勋爵夫妇到美国访问。有谣言说,勋爵大人在那里和一些女士来往过密,行为多有不轨
—不过,更多的谣言则是更确切地将勋爵大人的名字与加利福尼亚的一位女影星相提并
论—啊!我的脑海突然闪出一个念头—那位影星不是别人,当然是眼前这位格雷戈里。
罗尔夫太太。
“我让您知晓一个秘密,波洛先生,”马维尔小姐继续说,“我们和亚德利勋爵有
笔交易。我们有可能在他祖先的城堡里拍摄一部电影。”
“在亚德利庄园吗?”我颇感兴趣,“啊,那可是英国的一大游览观光胜地呀。”
马维尔小姐点点头。
“我看那是真正的封建老古董。但是,他索要的价钱很高。当然了,我还不知道交
易能否达成,不过,我和格雷戈里总愿意将生意和乐趣联系在一起。”
“可是—如果我言语唐突敬请原谅,夫人—不配戴这颗宝石到亚德利庄园去肯定是
可以的吧?”
马维尔小姐的跟睛里掠过一种精明、严厉的神色,掩住了她天真无邪的外表。她看
起来突然苍老了许多。
“我想戴着去那里。”
“当然了,”我突然插了一句,“亚德利勋爵的收藏中有一些非常著名的首饰精品,
其中还有一颗大钻石吧?”
“是这样。”马维尔小姐简短地应了一声。
我听到波洛喃喃地低语:“啊,这样做太马虎大意啦!”
然后,他一语击中要害,大声说道,“那么毫无疑问,你和亚德利夫人已经是老朋
友了,或者说,你丈夫与她很熟悉?”
“格雷戈里在她三年前去美国时就认识她了。”马维尔小姐说。她犹豫了一会儿,
然后仓促地加了一句:“你们有谁看过《社交花絮》吗?”
我们两人都面露愧色,表示认同。
“我问这个问题是因为这一周上面登了一篇有关著名钻石的文章,它确实非常奇怪
—”她停住了。
我站起身,走到房间另一头,取回来那份报纸。她从我手里接过来。找到那篇文章,
开始大声读了起来。
“……在著名的钻石中,有一颗叫东方之星,这是亚德利家族的财产。是亚德利勋
爵的一位祖先从中国带回来的。与这颗宝石相连,还有一个浪漫的传奇故事。根据这个
传奇,这颗宝石曾经是一座庙宇里一尊神像的右眼;另一颗与之在形状和大小上完全相
似的宝石是那尊神像的左眼。
“那传奇说,随着岁月的流逝,神像左眼的那颗宝石也被人偷去了。一只眼睛要送
到西方,另一只要送到东方,直到有一天,它们再次相聚。那时,作为胜利,它们将重
新归还给那尊神。,一个出奇的吻合是,和描述中这颗宝石惊人相似的那颗宝石被称之
为‘西方之星’或‘东方之星’。它是那位著名电影明星玛丽。马维尔小姐的财产。两
颗宝石放在一起作一比较,将会非常有趣。”她停住了。
“了不起!”波洛自语道,“毫无疑问。这是个第一流的传奇故事。”他转向玛丽。
马维尔小姐说,“您不害拍吗,夫人?您没有迷信、恐惧思想吗?您不怕把这两颗一模
一样的宝石彼此放在一起,然后一个中国人突然出现,猛的一下,变!嘿!把它们全郁
带回中国去?”
他的语调有些夸张,但我听得出,在那装腔作势的夸张之下,有一种严肃的成分。
“我不相信亚德利夫人的宝石会有我这一颗那样好。”
马维尔小姐说,“不管怎么说。我要去看看。”
波洛又说了些什么我没听见,因为那个时候,门突然开了。一个长相英俊的男子闯
进了房间。从他乌黑的卷发到他漆亮的皮靴,都可以看得出他是一个名符其实的传奇英
雄。
“我说过我要替你看一看,玛丽,”格雷戈里。罗尔夫说,“现在就来了。好了。
波洛先生,关于我们小小的问题有何见教?只是一个大大的恶作剧-和我的想法一样吧?”
波洛微笑地抬起头,看着这位大明星,他们俩形成了滑稽的对比。
“不管是不是恶作剧,罗尔夫先生,”他干巴巴地说,“我奉劝您的夫人,不要随
身携带宝石在星期五到亚德利庄园去。”
“我赞同您的看法,光生。我已经这样对玛丽说过。可是她呀!她是个彻头彻尾的
女人。我想她是绝对忍受不了另外一个女人在宝石方面比她强的。”
“胡说八道,格雷戈里!”玛丽。马维尔严厉地说。但是她的脸因愤怒涨得通红。
波洛耸耸肩。
“夫人,我已经提出了我的忠告。除此之外。我无能为力。到此为止吧。”
“啊!好了。”他看着他们出去,又回过头来说,“这些女人哪!他倒是个好丈夫。
他的话一针见血—总是这样,不过他讲话的方式不够策略,确实不够!”
我把我隐隐约约的想法告诉了他。他用力点点头。
“我也这么想,所有这些现象背后,确实有些事很奇怪。请您准许,我的朋友,我
要出去散散步。一定要等我回来,我求您了,我不会耽搁太久。”
我躺在椅子上快睡着了。这时。房东太太敲了敲门,把头探了进来。
“又有一位女士要见波洛先生,先生。我告诉她他出去了,可是她说无论如何她也
要等。看起来她好像是从外地来的。”
“噢,把她领到这里来吧,玛西森太太。也许我能为她做点什么。”
过了一会儿,那位女士被领进房间。我的心突然一跳。
我认识她。亚德利夫人的照片在地方报刊上出现得太频繁了,她的相貌不会被人认
不出来。
“请坐,亚德利夫人,”我说着。拉过一把椅子。“我的朋友波洛出去了,不过,
我知道他很快就会回来。”
她向我道谢。然后坐了下来。这位女士和玛丽。马维尔小姐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
高高的个子,黑黑的眼睛,目光炯炯有神。一张苍白的圆脸—可是从她嘴唇的轮廓可以
看出。她有些愁苦。
我很想直奔主题。为什么不呢?有波洛在场的时候。我时常感到一种困难—我总不
能表现出我最好的-面。可是毫无疑问,我的侦探才能也很具水准。突然冲动之下。我俯
身向前。
“亚德利夫人,”我说,“我知道您为什么到这儿来—您接到了有关那颗宝石的讹
诈信。”
毫无疑问,我的话击中了要害。她张大嘴巴瞪着我,面颊变得惨白。
“你知道了?”她倒吸一口气,“怎么知道的?”
我笑了。
“根据非常符合逻辑的推理。如果马维尔小姐收到警告信的话—”“马维尔小姐?
她来过这儿?”
“她刚刚离开。如果正像我说的那样,她作为那两颗完全一模一样的宝石的拥有者
之一,收到了一系列神秘警告信的话,那么您,作为另一颗宝石的拥有者。也一定收到
了同样的警告信。您明白这有多么简单了吗?那么,我的判断是对的,您也一定收到了
那些奇怪的警告信,对吗?”
一时间,她犹豫起来,她像在怀疑我的话值不值得相信。然后她低下头,露出一个
淡淡的微笑表示赞同。
“确实如此。”她承认了。
“您的信,也是转交过来的吗—被一个中国人送来的?”
“不。它们是邮寄来的。可是请告诉我。马维尔小姐也遇到同样的事了吗?”
我给她讲述了发生在当天上午的事情。她全神贯注地听着。
“那么全都对。我的信是她的信的复制品。它们确实是邮寄来的,不过。有一种奇
特的香味浸泡过这一张信纸—这种燃香的气味—它使我立刻就想起了东方。这一切都意
味着什么?”
我摇摇头。
“这正是我们必须找出的问题所在。您把那些信带来了吗?我们也许可以从邮戳中
发现一些问题。”
“非常不幸,我把信给毁掉了。你知道,当时我认为这只是愚蠢的玩笑。那可能吗?
有中国帮真的想重新找回这些宝石吗?看起来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我们又回过头来一遍一遍地重温那些事实。可是对揭开秘密没有任何进展。最后,
亚德利夫人站起身来。
“我真的认为我不应该再等波洛先生了。您会把这些告诉他,对吗?非常感谢您—”
她犹豫了一下,伸出了手。
“我名叫黑斯廷斯。”
“当然了,我多蠢呀!您是卡文迪什的朋友,对吧?正是玛丽。卡文迪什让我来拜
访波洛先生的。”
我的朋友回来的时候,我很高兴地告诉他在他出去期间发生的事情。他向我详细盘
问了我们谈话的所有细节,我从中可以看得出他对他不在场并不感到非常遗憾。我也看
得出这位可爱的老家伙并没有一丝的嫉妒。确实,他总是倾向于小看我的能力,我认为
他由于找不到任何漏洞对我进行批评而觉得万分懊恼。我也暗地里对自己相当满意,虽
然我极力掩盖我害怕激怒他这一事实。虽然我知道他的秉性,我还是非常喜欢这位奇特
的矮个子朋友。
“太好了!”他终于开口说话了,脸上的表情却很奇怪。
“事情有所进展,的确有所发展。我请你把放在书架最上面的《贵族名册》递给我。”
他翻开书页,“啊!找到了!亚德利……第十位子爵,曾经在南非战争中……这些都无
关紧要……一九○七年第三位巴伦。科特里尔的第四位女儿,等等,等等,等等……还
有,两个女儿,出生于一九O八年,一九一O年……克拉布,住宅……行了,可是这些并
不能使我们了解很多情况。不过明天早上,我们就会见到这位贵族老爷!”
“什么?”
“是的,我给他打过电话。”
“我还以为你对这件事撒手不管了呢!”
“我并不是为马维尔小姐来做这件事,因为她拒绝听从我的劝告。我现在所做的一
切只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好奇心—赫尔克里。波洛的好奇心!已经决定了,我必须插手
这件事。”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给亚德利勋爵打电话,让他风风火火地驱车进城,只是为了
满足您的好奇心。他可不会太高兴。”
“恰恰相反。如果我替他保住了他家祖传的宝石。他应该非常感激。”
“那么您确实认为它有可能被盗窈?”我急切地问。
“完全有可能。”波沼简明扼要地回答,“每一件事都说明了那个问题。”
“可是,怎么—”
波洛手一挥,制止了我急切的提问。
“现在不能告诉你。我求你了,别让我把思绪打乱了。注意那本《贵族名册》—看
你怎么放的!看看你是不是把最高贵的书放在了书架的最上面,把其次的书放在下面的
那排上,如此等等。这样,我们就有了秩序,有了秩序,就像我经常告诉你的那样,黑
斯廷斯—”“千真万确。”我匆匆回答。把那些可恶的书卷放在了它们适当的位置上。
亚德利勋爵像一个神情兴奋的大嗓门的运动员。脸色红润,态度友好,非常令人愉
快,从而弥补了他智力方面的任何缺陷。
“这事确实麻烦,波洛先生。一点也摸不着头脑。好像我妻子收到一些奇怪莫名的
来信。马维尔小姐也收到过。这究竟什么意思?”
波洛把那份《社交花絮》递给了他。
“大人。首先,我想问您这些事实是否正确?”
那位爵爷接过报纸。读着读着。他的脸色愤怒起来,涨得通红。
“胡说八道!”他言语唐突地说,“关于那颗宝石,从来没有什么传奇故事。我相
信,最初它是从印度带来的,我根本没有听说过什么中国神灵之类的事。”
“还有,那颗宝石被称为东方之星”
“啊,是又怎么样?,,他义愤填膺地反问道。
波洛微微一笑,但是没有作出直接回答。
“大人。我想要请求您做的是,将您的事情完全交我一手处理。如果您无保留地这
么做,我就很有把握避免这场灾难。”
“那么说,你认为这些胡说八道的故事的确会发生了?”
“您会照我说的做吗?”
“我当然会的,不过—”
“好!请允许我再问您一个问题。亚德利庄园那件事是否像您说的那样,在您和罗
尔夫之间完全谈妥了?”
“噢,他都告诉您了,是吗?不,什么也没有定下来。”他犹豫起来,红润的脸膛
阴沉了。“还是直话直说的好。许多年来,我简直就像头蠢驴,波洛先生—我债台高筑
入不敷出—可是我想振作起来。我喜爱孩子们,我要重整家业,希望还能在祖宗的庄园
里生活下去。格雷戈里提出要付给我大笔的钱—足够使我东山再起。我不愿意这么做—
我痛恨那帮人在庄园里拍电影,一想起来就叫人憎恨—可是我也许不能不这么做。除非
—”他停住了。
波洛锐利的目光盯着他说,“这么说,您有别的打算?允许我加以猜测,好吗?您
是不是要卖掉东方之星?”
亚德利勋爵点头:“是这样的。它在我家已经传过好几代了。但这并不至关紧要。
况且,要找到一个买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哈顿花园的霍夫伯格正在物色潜在的买主,
不过他必须尽快找到这么个人。否则就白费了。”
“请允许我再问一个问题—亚德利夫人赞同这个计划吗?”
“噢,她竭力反对我卖掉那件首饰。你知道女人都什么样子。她全力赞同拍电影的
事。”
“我理解。”波洛说。他沉思了片刻,然后匆忙起身道,“您要直即返回亚德利庄
园吗?好!不要对任何人提只言片语—。我提醒您,对任何人都不要透露半点风声—但
是,今天傍晚请等候我们前往。我们五点以后赶到贵府。”
“好吧,可是我不明白—”
“这无关紧要。”波洛善意地说。“您允许我替您保管您的钻石,是这样吗?”
“是的,可是—”
“那么就请按照我说的去做。”
这位贯族疑惑不解,满面愁容地离开了。
我们赶到亚德利庄园时,正是五点三十分,体面威严的男管家将我们引人大厅。我
们眼前出现一个美好的情景:亚德利夫人和她的两个孩子在一起,满头黑发的母亲正骄
傲地俯身呵护着她的两位金发儿郎。亚德利勋爵站在近旁,微笑着注视她们。
“波洛先生和黑斯廷斯上尉前来拜访。”那位管家通报道。
亚德利夫人吃惊地抬起头,她的丈夫犹豫不决地迈步向前。他用眼神乞求波洛指示。
那个矮个子对眼前的局面驾轻就熟。
“请原谅我的冒昧!我来是为了调查马维尔小姐委托之事。她星期五要到贵府上来,
对吗?我先到一步是为了确保安全万无一失。我还想问一下亚德利夫入,她是否保存了
她收到的那些信件的邮戳标记?”
亚德利夫人遗憾地摇头:“恐怕是没有,我真傻。可是你明白,我根本就没有把那
些信当真。”
“你们要在这里过夜吗?”亚德利勋爵问。
“啊,大人,我惟恐打扰您。我们已经把行李留在旅店了。”
“没问题,”亚德利勋爵得到了暗示,“我们会派人去取的。”
“不,不—一点也不算打扰。我向你们保证。”
波洛装出一副被说服了的模样。安心地在亚德利夫人身旁落座,开始和两个孩子逗
着玩儿。不一会儿,他们就混熟了。又拉着我参加他们的游戏。
“真可爱。”当孩子们不情愿地被一个神情严肃的保姆拉定时。波洛优雅地躬身说
道,亚德利夫人抹平她被孩子拉乱的头发。
“我爱他们。”她一往情深地说。
“他们也爱您—天经地义!”波洛又一躬身。
铃声响了,该换衣服进晚餐了,我们站起身朝我们的房间走去。正在此时。那位男
管家手端托盘出现在门口。托盘上放着一份电报,他将电报交给了亚德利勋爵。勋爵抱
歉一声,打开电报。读完电文。他明显地脸色僵硬。
他嘟囔了一声什么,将电报递给他夫人。然后,他看了看我的朋友。
“请留步,波洛先生,我觉得您应该知道此事。这是霍夫伯格发来的电报。他说他
找到了一个想要那颗钻石的买主—是一个美国人,明天就要动身回国。他们令晚将派人
来取耶颗钻石。可是,天哪,如果这事—”他停住不说了。
亚德利夫人已经转身要走。她手里还拿着那份电报。
“我希望你别卖掉它,乔治,”她说道,声音很低,“它在这个家族已经传了这么
多代了。”她似乎在等待回答,可是。没有人作出答复,她的脸色严峻起来。她耸了耸
肩,“我要去换衣服了。我想我最好戴上那颗钻石让你们见识见识。”她转身对波洛做
了个小小的鬼脸,“它可是有史以来最大的钻石项链之一!乔治过去总答应要重新为我
镶嵌那些钻石,可是他从来也没有这么做。”她说着,离开了房间。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三人聚在会客室等待女主人再次露面。正点晚餐时间已经过去
几分钟了。
随着低低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亚德利夫人出现在门口,她身着一件白色长裙,光彩
照人。一串晶莹璀璨的项链绕在她秀美的脖颈上。她停在原地伫立不动,一只手轻轻触
着那条项链。
“再看一眼吧。”她兴奋地说,“马上就要物易人手了。”
她恶作剧式的幽默好像已经消失了,“等我把大灯开亮,你们就会大饱眼福,观赏
到全英国最大但式样最丑的钻石项链。”
灯的开关都在门的外面。当她出去伸手摸开关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没
有任何预兆,所有的灯突然都熄灭了。只听门砰的一声响,从门外传来丁一声女人长长
的、刺耳的、尖利的叫声。
“天哪!”亚德利勋爵喊道,“这是莫德的声音!出了什么事?”
我们摸黑朝门口乱冲,在一团黑暗中相互碰撞。过了几分钟我们才跑到出事的地点。
一幅骇人的景象出现在眼前,亚德利夫人毫无知觉地躺在大理石地板上,她洁白的脖颈
上有一道勒红的痕迹,那是项链被抢走留下的证明。
我们一时间搞不清楚她是死了还是活着,当我们弯腰去看的时候。她的眼睛睁开了。
“中国人,”她痛苦万状地喃喃道,“那个中国人—侧门。”
亚德利勋爵大吼一声,双脚跳了起来。我紧随着他转身飞奔,我的心剧烈地跳个不
停。又是中国人!亚德利夫人指的那个侧门在屋角转弯处,离出事地点不足十二码远。
我们赶到的时候,我叫了一声。找到了,就在离门槛不远的地方,我看见了那条闪闪发
光的项链,很显然是窃贼慌忙奔命时扔下的。我欣喜万分地俯下身去捡。紧接着,我又
是一声惊叫,这次,亚德利勋爵和我一样叫了一声。因为在那条项链的正中间有一个缺
口。“东方之星”不见了!
“这正说明问题。”我气喘吁吁地说,“这些贼非等闲之辈。那颗钻石才是他们的
目标。”
“可是那家伙怎么能进到院里来?”
“从这个侧门。”
“可是这门总是锁着的。”
我摇摇头。“现在它可没有上锁。你瞧!”说着我手一拉,它就开了。
我拉门的时候,有件东西飘落在了地上。我弯腰捡起。
这是一条丝带,毫无疑问是绣花边用的。这是从中国人的长袍上撕掉的。
“他匆忙逃跑之中,这条丝带挂落在了门上。”我解释道,“快追。他还不可能跑
出太远。”
然而,我们的追赶和搜索都徒劳无功。在浓重夜色的掩护下,窃贼很容易夺路而逃。
我们追了一阵,不情愿地原路返回。亚德利勋爵派一名仆人去报告警察。
亚德利夫人在波洛的悉心护理下,已经恢复过来,能够向我们讲述刚才发生的一切
了。
“我刚要伸手去开亮大灯,”她说,“这时,一个男人从我身后跳了过来。他一把
抓住我脖子上那条项链。他的力气那么大,我一头就栽倒在地板上。我倒下的时候,看
见他穿过那个侧门消失了。然后,我从他的辫子和绣着花边的长袍可以看出他是个中国
人。”她停下来。喘了口气。
男管家又出现了,他用低低的声音对亚德利勋爵说“有位先生从霍夫伯格先生那里
来,大人。他说您有事要召见他。”
“天啊!”那心烦意乱的贵族大叫了-声,“我看,我应该去见他,不过不是在这儿。
马林斯,我要在书房见他。”
我把波洛拉到了一旁。
“你看看,我亲爱的朋友,我们是不是最好先回伦敦去?”
“你这么认为吗?黑斯廷斯,为什么?”
“氨—我故意咳嗽了一声—“事情不太妙呀,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告诉亚德
利勋爵说,把他的事情交给你来处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接着呢,那颗钻石就从你的
鼻子底下消失不见了!”
“千真万确,”波洛有些垂头丧气地说道,“这种看问题的方法几乎使我发笑,不
过,我坚持己见。”
“因此,在把事情搞槽之后,请原谅我这么说,你认为我们立即离开不是更得体吗?”
“可是,亚德利勋爵的厨师已经备好的那顿晚餐怎么办?毫无疑问,那将是一顿精
美的晚餐。”
“噢,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吃饭!”我不耐烦地说。
波洛做了个可怕的动作,挥了挥手。
“天哪!在这个国家里,你就是以漠不关心的犯罪态度来对待美食的吗?”
“这也正是我们应该立刻尽快赶回伦敦的原因所在。”
我坚持道。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的朋友。”
“为了另一颗宝石,”我压低了声音说,“马维尔小姐的那颗宝石。”
“噢,什么意思?”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他出人意料的愚蠢激怒了我。他通常那么聪明机智。今天
这是怎么了?“他们己经得到了一颗,现在,他们耍去搞另外一颗。”
“哎呀!”波洛叫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满怀钦佩地打量着我。“不过,你的脑
子确实了不起,我的朋友!你竟然会想到此时此刻我还没有考虑的那个问题!可是,时
间还有的是。那要等到月满之日,现在,还没有到星期五。”
我疑惑地摇摇头,所谓月满之日的说法令我难以接受。我还是向波洛阐述了我的想
法。然后,我们就立即离开了。
动身前,我们给亚德利勋爵留下一张便条,解释了我们离开的原因并向他道歉。
我的想法是我们立即赶到富丽宾馆,向马维尔小姐说明所发生的事情,可是波洛否
决了我的想法,他坚待说到第二天早上再告诉马维尔小姐也为时不晚,我勉强同意了。
第二天早上,波洛好像一点儿也不愿意出去。我开始怀疑,由于这件事开头他犯了
个错误,现在他非常讨厌继续管这个案子了。我劝了他几次,作为回答。他令人信服地
向我指出。由于第二天的早报都已登载了亚德利庄园所发生的事情的详细报道,罗尔夫
夫妇肯定已经知道了我们能够告诉他们的所有情况。我不情愿地同意了他的看法。
事情的结果证明我的预感是对的。大约在两点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波洛接了电
话。他凝神倾听了一会儿,然后简单说了声“好,我这就去”,就把电话挂断了。他转
身看着我。
“你怎么看这件事呢,我的朋友?”他一半儿是激动,一半儿是难为情。“马维尔
小姐的宝石被偷走了。”
“什么?”我大叫一声,跳了起来,“所谓月满之日的说法现在作何解释呢?”波
洛垂下了脑袋。“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我的理解是今天早上。”
我难过地摇摇头:“如果当初你听了我的话就好了。你看,还是我说的对吧。”
“看来的确如此,我的朋友。”波洛有所保留地说,“表面现象是容易欺骗人的。
不过,看起来确实如此。”
在我们坐出租车匆忙奔赴富丽宾馆的途中,我指出这个阴谋的实质所在。
“所谓。月满之日,的说法是很聪明的,其所有的用意在于使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到
星期五,这样,在星期五之前,我们就放松了警惕。很遗憾,你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是啊!”波洛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他的不愉快在短暂的低潮过后,又重新恢复
了,“一个人总不能什么事都考虑那么周到!”
我替他难过,他确实痛恨任何失败。
“高兴起来吧,”我安慰地说道,“祝你下次好运。”
到了富丽宾馆,我们立刻被领进经理办公室。格雷戈里。罗尔夫和两个伦敦警察厅
的人坐在那里,一个脸色苍白的职员坐在对面。
当我们进来的时候。罗尔夫朝我们点点头。
“我们正在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他说道,“可是这几乎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那个家伙怎么会有胆量呢?我连想也想不到。”
很短的几分钟就足以使我们了解了事实的全部经过罗尔夫先生在十一点一刻离开了
宾馆,在十一点半来了一位男子,长相非常像他,很容易就通过了门卫的检查。那人进
了宾馆,来到贵重物品保管处,让服务员拿出宝石匣子。
他顺利地在收据上签了名,在签名的时候,他还随意说了句:“啊,和我平时的签
名看起来有点不-样。不过。我在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手受了点伤。”服务员只是对
他笑了一笑,注意到他看上去没有什么不一样。罗尔夫笑着说道。
“好了,不管怎么说,这次总不会把我当成小偷投进监狱。我一直收到一个中国人
的威胁信件,最糟糕的是,我本人的长相看起来确实像个中国佬,尤其是眼睛。”
“我看了看他,”那个脸色苍白的职员告诉我们说,“我立刻就注意到他那活是什
么意思了。他的眼角稍微有点斜,和东方人是完全一样的。以前我从来没注意到这一点,”
“这家伙,真该死!”罗尔夫咆哮道,身子问前一倾,“现在你注意到了吗?”
那个职员抬头看着他,一阵惊恐。
“啊,不。先生。”他说道。“您的眼睛不像个东方人。”确实,那双棕色的、坦
诚的大眼睛正注视着我们,没有一点像东方人眼睛的地方。
伦敦警察厅的人咕哝道。“那个冒充的人真胆大。他想到人们也许会注意到他的眼
睛,就故意以攻为守,打消人们的疑虑。他肯定是在你走出宾馆的时候一直观寮着你,
然后你刚一走远。他就立即进了宾馆。”
“那个宝石匣子怎么样?”我问道。
“在宾馆的走廊上又被找到了。里面只丢了一样东西—西方之星。”
我们对视了一眼—整件事情都是这么出人意料,这么令人难以置信。
波洛轻快地碰了碰脚跟。“恐怕我在这里不会有多大用处了,”他遗憾地说道,
“是否允许我去见一见夫人?”
“我想她因受了惊吓而卧病在床。”罗尔夫解释道。
“那么也许我可以和您单独说几句话,先生?”
“当然。”
五分钟之后,波洛又重新回到了房间。
“现在,我的朋友,”他快活地说道,“跟我到邮局去,我必须发一份电报。”
“给谁?”
“给亚德利勋爵。”他挽起了我的胳膊打消了更多的提问,“走吧,走吧,我亲爱
的朋友。我知道你对这个糟糕的案子会怎么想,我做得并不出色!你,如果换在我的位
子上。也许会出人头地。好了!所有的问题都问清楚了,让我们把件事情忘掉,去共进
午餐吧。”
大约四点钟,我们回到波洛的房间。从靠窗的一把椅子上站起一个人,那人正是亚
德利勋爵。他看上去面容憔悴。忧心仲仲。
“收到您的电报,我马上就赶过来了。你瞧。我顺路去看了霍夫伯格,他们对昨天
晚上他们派的那个人一无所知,对那份电报也根本不知道。您认为这是—”波洛抬了抬
手。
“对不起,是我发的那份电报,是我雇的那个人。”
“你—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那个贵族语无伦次地问道。
“我的想法是把所有的事情都集中到一个人的手里。”
波洛平心静气地解释道。
“把东西都拿到一个人的手里!啊,我的上帝!”亚德利勋爵大叫一声。
“我的计谋取得了成功,”波洛兴奋地说道。“因此,大人,我们高兴地把这个归
还给您!”他做了一个夸张性的手势。拿出了一件闪闪发光的东西。正是那颗大钻石。
“东方之星!”亚德利勋爵大气都不敢出,“可是我不明白—”“不明白吗?”波
洛道,“没有关系。请相信我,非常有必要让这颗钻石失盗。我答应过您,耍替你保管
这颗钻石,我履行了我的诺言。你也必须答应我,替我保守这个小小的秘密,我还请您
一定转达我对亚德利夫人最深切的敬意。而且告诉她,我能把她的钻石归还给她是多么
的愉快。今天天气不错,是吧?再见。大人。”
他脸上洋溢着微笑,嘴上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个迷人的矮个子。将那个迷惑不解、
疑虑万千的贵族送到了门口,然后他转身回来,还轻轻地搓着他的手掌。
“波洛。”我问,“难道我头脑混乱了吗?”
“没有,我亲爱的朋友。不过,你像往常一样,被蒙在了鼓里。”
“你是怎么样得到那颗钻石的?”
“从罗尔夫先生手里。”
“从罗尔夫那里?”
“是的。那些警告信件。那个所谓的中国人还有《社交花絮》上的那些文章,全都
出自罗尔夫先生那个简单的脑子!大家议论纷纷的所谓两颗极为相似的钻石,它们其实
并不存在。事实上只有一颗钻石,我的朋友!最初,这颗钻石是亚德利家族的藏品,三
年以来,它实际上属于罗尔夫先生所有。今天早上,他拿彩笔在他的眼角轻轻用油膏—
—抹。稍作改动,就把那颗钻石偷走了!啊,我应该去看他演的电影。他确实是一位出
色的表演艺术家。绝对没错!”
“不过。他为什么要偷他自己的钻石呢?”我迷惑不解地问。
“有多种原因。首先。是因为亚德利夫人开始变得难以驾驭。”
“亚德利夫人?”
“你知道,在加利福尼亚,她被独自一人撇下很久,她的丈夫却在其他地方寻欢作
乐。罗尔夫先生英俊潇洒,有一种浪漫气质。不过,他又很有生意头脑,他使亚德利夫
人坠入情网。然后,他就开始讹诈她。那天晚上。我盘问了夫人有关的事实。她都承认
了。她发誓说,她只是一时言行举止有失检点,我相信她了。不过,毫无疑问,罗尔夫
手里有她的信件,这些信件可以被随意解释出不同的意思。由于害怕离婚,还由于害怕
和她的孩子们分离,她同意罗尔夫的一切要求。可是她自己又没有钱,她就被迫给他一
件珍品换回她的那些信件。“西方之星”出现的日期那么巧合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一
切都有条不紊地在进行。亚德利勋爵准备重新振作起来,把他的事情安顿一下,接下来
就出现了有可能出让那颗钻石的情况,这样,那颗替代品就会被发现。亚德利夫人就焦
急万分地给刚到英国来的格里高利。罗尔夫写信。告诉了他所有的情况。他就安慰她,
答应把一叨都安排妥当,也就是说,安排一次双重盗窈。这样,他就能使那位夫人平静
下来。可以想象,假如不这样,她也许会把真相告诉她的丈夫。这么一来,对我们的讹
诈者—格雷戈里。罗尔夫就一点好处也没有了。这样做,亚德利还可以得到五万英镑的
保险金,(难道你忘了这点了吗?)而且罗尔夫将仍然拥有那颗钻石!正在此时,我插手
了这件事情。我派人送去电报说一个钻石专家将要抵达亚德利勋爵府上。亚德利夫人像
我预料中的那样,她会立刻实排一次钻石失盗事件—她也做得确实天衣无缝!不过,赫
尔克里。波洛,他看事情可是只注重事实。事实上是怎样的呢?那位夫人关掉了所有的
灯,碰上了房门,将项链扔到了走廊上,然后又大叫起来。她在楼上早就把那颗钻石用
镊子取下来了—”“可是我们看见那个项链在她脖子上戴着呀!”我表示异议。
“请你注意,我的朋友。她的手当时掩盖着那个可能显露出豁口的地方。把一条丝
绸提前挂在门上简直是小孩们的把戏!当然了,罗尔夫一听到那件盗窃案,他就立刻着
手安排自己的小小把戏,他表演得相当出色!”
“你跟他谈了些什么?”我充满好奇心地问道。
“我对他说,亚德利夫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的丈夫,我被授权重新追回那颗
钻石。如果那颗钻石不立刻转到我的手里,以前的事情就会东窗事发。我还添加了几句
谎话,他就完全控制在我的手里了。”
我将整个案件的前前后后仔细想了一遍。
“对玛丽。马维尔小姐来说好像有点不公平,她失去了她的钻石,可是她并没有丝
毫的过错。”
“哈!”波洛冷酷地说道。“她等于做了一次声势浩大的广告宣传,她所关心的只
是这些,那种人!不过,说到另一个女人,她就不同了。那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女人味
十足!”
“是吗?”我怀有疑虑地问道,难以苟同波洛对女人的看法。“我想是罗尔夫给她
的那些信件的复制品吧。”
“绝对不是,”波洛轻快地说道,“她听了玛丽。卡文迪什的劝告,来找我帮助她
摆脱困境,然后她就听说了玛丽。马维尔小姐也来过这儿。她知道对方是她的敌人,她
就立刻改变了主意,看准时机,抓住了一个借口。而我的朋友,这个借口是你提供给她
的。极少的几个问题就足以向我证明是你给她讲了那些所谓的讹诈信,而不是她告诉了
你这些情况!她抓住了机会,利用了你向她说的话。”
“我对此难以相信。”我痛苦地叫道。
“好了,好了,我亲爱的朋友,你不学习心理学是很遗憾的。是她告诉你那些信都
毁掉了吗疗哎呀呀,如果这种情况可以避免的话。一个女人是绝对不会毁掉一封信的!
如果是一位比较谨慎的女人,那就更不可能发生这类事情!”
“事情听起来都合情合理!”我说道,但我的愤怒在不断增加,“可是你却把我当
成一个十足的傻瓜,从头到尾都是这样!事情过后再做一番解释固然无可指责,但凡事
总有个限度!”
“可是你一直自我感觉良好,我的朋友。我确实不忍心击碎你的幻觉。”
“那毫无用处,这一次你做得太过分了。”
“天哪!什么事也做不成,还生别人的气,叫我怎么办呢,我的朋友?”
“我受够了!”我狠狠一摔房门跑了出去。波洛纯粹是把我当成了笑柄,我决定要
让他受一次严厉的教训。我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够原谅他。他怂恿我,鼓励我,让我把自
己变成一个十足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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