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天杜鹃王

春天，我国长江以南各地的一些山坡或庭院中，盛开着的映山红，它的学名叫杜鹃花，是世界著名的观赏类植物。杜鹃花的同属约有六七百种，其中有一种大树杜鹃（见题图），它深藏在我国西南高黎贡山区。说来令人吃惊，它的胸径，有的超过1米，高20米以上！它就是国家二级保护植物——杜鹃王。

福礼士腰斩大杜鹃

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中华民族处于灾难深重时期。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帝国主义列强的炮舰轰开了中国这个具有5000年历史的文明古国的大门。法、英、德、俄、美等国的探险家们纷纷拥入中国，他们毫无顾忌地破坏、掠走中国的资源，成千上万种珍贵的动植物标本、种子、块茎通过各种渠道流入西方的标本室、博物馆，成为那里的珍藏。

英国人福礼士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来到中国的。1904年，他31岁，第一次来到中国的时候，就采集了许多珍稀植物标本带回国，尝到了甜头。在后来的28年时间里，他先后六次来华，深入云南、四川和西藏腹地，共采集了3100多件植物标本，挖掘了几百袋种子和地下茎，攫取的杜鹃花标本有4651件，参与发表的杜鹃花新种有140多个。因此，人们称他为英国的“杜鹃花之王”。

1917年，44岁的福礼士第四次来到中国，搜集他最感兴趣的杜鹃花。

福礼士把目光瞄准了中国云南腾冲北面的高黎贡山。1919年，他在纳西族向导的带领下，来到一个叫河头的地方。

福礼士得知，在河头地区，有人看见过开花很像杜鹃花的大树，便雇人四处寻找，终于在阴暗潮湿的密林里发现了一棵与众不同的大树。这棵树的高度超过了20米，胸围达到2.6米，要两个人才能合抱。当时正值花期，大树上繁花似锦，在大大的树叶之间，一簇簇红色的钟形花朵迎风怒放。

福礼士让人采下一段花枝，然后手持放大镜仔细观察。只见那花冠长10厘米，“钟口”裂成了8瓣，16枚参差不齐的花蕊朝外伸出“头”来。令人称奇的是，花柱上光光的并无茸毛，而子房上却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绒毛。面对这日思夜想的花朵，福礼士兴奋极了，他嘴里喃喃自语：“大树杜鹃！太好了！是大树杜鹃！”接下来，他雇人又采了一些大树杜鹃的花枝，还准备秋天再来采集果枝，以便制作一套完整的标本。

照理说，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作为一个植物学家，他遵循的职业道德应是：尽可能采取对植物损伤不大的方法采集标本，让植株本身能健康地生活下去；然而，十分遗憾的是，福礼士却像魔鬼附身，作出了令其同胞汗颜、令中国人民愤怒的事情。他竟然不顾一切，让人把这棵大树拦腰截断，锯下其中的一段树干，偷偷带回英国。

不久，一种学名叫“Phododendron giganteum”的杜鹃花新种便被命名了。1926年，《爱丁堡植物杂志》上刊登了这个杜鹃花新种的照片，那个被福礼士带回英国的有280个年轮的大树杜鹃圆盘，被大英博物馆收藏，作为展品向外展出。而有着280个年轮的大树杜鹃的“遗骸”仍然扎根在河头地区的深山幽谷之中，向来访者控诉着腰斩者的劣行。

重燃希望之火

在我国，一共有500多种杜鹃花，仅有几种被列为国家重点保护植物。而这些珍稀杜鹃花大部分产于云南及其周围地区，比如，云南点苍山的似血杜鹃、和蔼杜鹃，云南点苍山和贡山的硫黄杜鹃，云南和四川的蓝果杜鹃和棕背杜鹃……“那么，福礼士发现的大树杜鹃，有没有幸存者呢？”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的杜鹃花专家冯国楣先生这样想。

 

冯先生这样想是有其理论根据的。因为河头一带陡壁如削，水流湍急，地形、气候极为复杂，对于植物来说，这是一个“伊甸园”。加上腾冲一带地热资源极为丰富，汽泉、温泉和热泉遍地皆是，温暖的环境对大树杜鹃来说是适宜的。于是，冯先生下决心重入河头一带的原始森林，查明到底有没有幸存的大树杜鹃。

1980年初，冯先生带领考察队员深入云南西部边陲，找到了河头，也找到了那位曾为福礼士带路的纳西族老人，但在藤萝密布，遍地苔藓的森林中，他们只找到了盛开的普通杜鹃花，却找不到大树杜鹃。

后来他们来到了龙川江的上游。这里就是当年大树杜鹃“遇难”的场所。可惜，他们来得实在不是时候。此时已进入雨季，大雨滂沱，走在野兽踩出的山道上，稍不留神就会掉入万丈深渊。何况，大树杜鹃的开花季节已经过了。因此，他们只好怏怏而返。

翌年2月，憋足了劲的考察队员在冯国楣先生的带领下又一次来到龙川江畔的河头。他们查明，这里是60多年前福礼士腰斩大树杜鹃的地方。在傈僳族猎人的带领下，他们钻进了原始森林。在这里，阳光被浓密的树冠遮住，周围一片昏暗。这里的树干，看上去全是绿色的，因为它们的表面全被苔藓所包裹。密林的地上全是落叶，厚厚的，散发出发霉的味道。小道的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深沟，另一边是难以攀登的陡壁。一路上，不时有倒下的朽木挡住去路。

坡度渐渐变缓，前面出现了一片更为茂密的森林。就在这片森林里，中国的植物考察队发现了大树杜鹃！它亭亭玉立，高20多米，树皮褐色，叶子像大鞋底，坚韧而厚实，长达30厘米。此时正是乍暖还寒的早春季节，大树杜鹃的花朵竞相开放。这些花朵外形像碗，更像钟，一个个吊挂下来，长20～25厘米，直径达20厘米。它们挤挤挨挨，20多朵成一簇，一簇簇似火焰怒放，点缀着这神秘的高黎贡山。

令人惊喜的是，在这棵大树杜鹃的周围，人们相继发现了几十棵身高全在20米以上的大树杜鹃，树龄均为几百年。看到了这些劫后余生的大树杜鹃，冯国楣和他的考察队员们全都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第二年4月，由云南省腾冲县林业局和林学会等有关单位组织的大树杜鹃调查组又来到了河头附近，在0.25平方公里的范围内，人们发现了40多棵大树杜鹃，胸径超过1米的就有10余棵，最大的一棵参天大杜鹃竟长到25米高，树冠似巨伞，外形极为壮观。经测量，这棵巨大的大树杜鹃，树干基部直径超过了3米，树龄在500年以上，堪称大树杜鹃之最！

在云南西部重新发现大树杜鹃的消息轰动了整个中国，乃至于整个世界。为了保护这些珍贵的植物资源，国家特地把位于高黎贡山地区的保山市、腾冲和泸水县交界处的，面积约为12万公顷的原始森林，划为大树杜鹃的自然保护区。